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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穗心张开眼睛,发觉自己做了梦,梦到很久、很久以前,跟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男孩子,在高中校园的花棚下向她告白的往事。

  即使事隔已久,而且那个男孩子也在一年前成了她的未婚夫,但一想起来,她的心还是会悸动不已,跳得好快、好快,仿佛还能尝到那股又甜又涩的感觉。

  “难道……发春了?”她坐起来,摸住胸口,茫茫然地望着天花板。这样的梦,她已经很久没做了。

  抱着被子搔搔头,表情迟钝地发了一会儿呆,才下床梳洗。

  没多久,温穗心神清气爽地走下楼去,看到爸妈正坐在客厅里,两颗大头凑在一起,不时地彼此咕哝几句,聚精会神韵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你们在看什么?研究乐透明牌?”她探头看了看桌面。

  农民历?现在农民历里头也备有明牌指引吗?

  “穗心?起来啦!正好、正好,来来来,你也一起来看看,大家讨论、讨论。”温爸先抬头,朝她招招手。

  “这事跟你密切相关,你快来跟爸妈一块儿商量。”温妈也一脸兴奋地看着她,满面喜气。

  “我?我不玩乐透,也不玩六合彩,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对看明牌没兴趣。”温穗心耸耸肩,迳自穿越客厅,打算出门去。

  “谁说在看明牌?我们是在看日子。”眼见女儿就要溜掉,温爸快速起身,一个箭步把女儿拦下。

  “日子?哦,今天星期二,乐透会开奖。祝你们中乐透得大奖哦。”温穗心绕过父亲,嘴里随意敷衍几句。

  他们家一直都是小门小户,靠着茶叶批发维生,一辈子没赚过什么大钱,但爸妈的发财梦从来没有断过。购物绝对不忘索取发票,每张都仔仔细细地摺好,存到铁盒里,然后再耐心等待隔月一次的二十五号开奖日。可惜的是,自从数年前一口气中了十万块之后,他们温家像是把一辈子的中奖运全都用光了,此后没再对中过任何—项奖,就连最小的奖——两百块都轮不到他们。

  除了统一发票,爸妈从以前就是爱国奖券的忠实顾客,之后的公益彩券、刮刮乐,甚至是现在发烧成全民运动的乐透彩,温家二老从没缺席过。也许温家真的没有横财运,数年如一日,仍然是芸芸老百姓里头的两个,从来没大富大贵过。

  温穗心虽然对父母坚定不移的发财梦不甚赞成,但好在他们生性勤俭,没有赌胆。六合彩、大家乐扛龟两回就不敢再玩下去,一个月固定捏出几百块买彩券,已经是忍痛的极限。

  发财梦人人都有,只要不沉迷过头,扛龟的金钱就当作贡献给国家建设、慈善机构,也算是好事一桩、普渡众生啦。

  “等一下、等一下,别急着出门。”温爸伸手拉住她。“你的婚事已经拖太久了,连亲家都来明示暗示地催了好几次。我跟你妈妈想了想,干脆今年把你的婚事办一办,我们也好了一桩心愿。”

  “婚事?”温穗心僵硬地顿住脚步。

  “是啊,订婚都已经快一年了,再不结婚的话,亲戚、邻居都要以为我们是放出假消息白捞礼金啦!来、来、来,我们三个人一块儿商量,挑个好日子,赶快把婚事定了。”温母将农民历翻得“涮涮”作响。

  “结婚?”温穗心脸色大变。“我……我还不想结婚,再等一阵子吧。”她心慌地转过身去,仿佛这么做就可以把这件事逃避掉。

  “说什么傻话。哪有人订婚订了快一年还不结婚的?你跟你未婚夫从小就一块儿长大,高中交往到现在都快十年了。又不是相亲结婚,还要多一点时间了解对方才敢嫁。你不急,人家可急了,亲家公、亲家母昨天又打电话来催了。”温母笑叹,还以为女儿害羞。

  “我……我现在还不想嫁啦!”温穗心重重跺脚一喊。温父温母的笑容终于被她跺掉,这才明了女儿真的是在强力抗拒结婚这件事,并不是在忸怩作态。

  “穗心,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任性?婚事让你这么拖着,都快变成老小姐了。你说不想那么快结婚,对方也顺了你好几次,你竟还不懂得退让?难道真想拖到人家不要你了,你才甘心?你丢得起这个脸,我们可丢不起!”温父脾气一来,重重地坐到沙发上,鼻子不断喷气,一副气极了的模样,看也不看女儿一眼。

  “订婚时根本就是你们自作主张,赶鸭子上架。这一次,我说还不想嫁,就是还不想嫁!”温穗心委屈地红着眼眶,气父亲竟然一味坚持,从不过问自己女儿的心情是如何。

  “好了、好了,你们父女怎么老是像两头牛似的互相杠上?这是喜事啊,大家好好谈,火气有必要这么大吗?”温母见情况开始失控,赶快为父女两人打圆场。

  “看看你的宝贝女儿,等她什么时候懂事明理了,我火气就会消了。”温父余怒未消地回话。

  “老头子你少说两句。”温母拧起眉头。

  “我说不想嫁,就是不想嫁!等你们什么时候重视我的感受,我自然就会懂事明理了!”温穗心哭了出来,转身朝楼上跑去。

  “穗心、穗心!”温母担心地想跟过去。

  “不要跟上去,让她回房间好好想一想!”厂温父气呼呼地把老伴叫住。

  温母心疼地看看楼上,明白是该让女儿一个人静一静,只好叹了一声气,然后坐回沙发。

  “真是的,你还不知道女儿的拗脾气?好好跟她说嘛!搞不好,穗心是犯了人家说的什么……婚前恐惧症,旁人急也没用啊。”温母埋怨,掀掀被遗弃在桌上的农民历,脸上有一丝失望。

  “条件那么好的金龟婿还往外推,她有没有搞错?她知不知道,能跟人家结亲家,已经是高攀了。”温父紧紧皱眉,额头挤出两道深沟,又多念了两句。

  “算啦,以前老一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句话就决定;现在可不一样了,儿女婚事由不了你作主。你没看见穗心哭的那模样,你忍心逼她?等她平静一点,再好好跟她谈一谈。”

  “唉。”终究是自己养了二十几年的宝贝女儿,温父的心也软了下来。

  “好吧,晚饭时再叫她好了。到时,我再跟她沟通、沟通。”温父挥挥手,表示让步。

  温母微笑地拍拍他的手。

  晚餐的时候,温母到穗心房间敲了半天的门,却没人回应,她自动推门进去,才发现房内空无一人。

  他们的宝贝女儿不见了!只留下一张纸条,言明她离家出走,逃婚去了!

  “逃婚?这个不孝女!”温家传出温父的狮子吼,震得没有月亮的长长星空,整夜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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