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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不错……她倒是忘了,曾经她害死过他的亲生母亲。本为以为姜尚宫只是他的姨娘,就算有些亲情,也不至于对她太过记仇,可现在知道姜尚宫是他母亲,他真的能忘了弑母之恨吗?

  可他是爱她的,那天在天牢里,他的唇炽热滚烫,他爱她的心一览无余,如若记仇,那也假装得太像真的了……

  皇后笑着说:“你何必在杜阡陌这里死守呢?其一,他已越狱,此生会怎样度过犹未可知,你要替他守一辈子活寡还是出宫去寻他,与他流落天涯?别说寻不寻得到他,就算真能与他再见面,姜尚宫之死又该如何与他解释?这个大坎真能跨过去?

  “其二,崎国兵临城下,公主若以为一己之力解救百姓苍生,功德何其圆满。若能嫁得拓跋修云,来日贵为崎国皇后,先不论富贵荣华,至少能使天下太平。”

  皇后果然是皇后,这番言辞着实厉害,安夏若心中若有半点退缩,恐怕早已动摇。就算此刻她心意坚定,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所说颇有几分道理。

  “你以为本宫是刻意与你作对,所以才会强迫你嫁到崎国?”皇后忽然叹了一口气,“本宫也不隐瞒,对你们母女,本宫一向不太待见,可这一次的确是为了圣上,为了我萧国的天下。”

  难得皇后发出如此肺腑之言,安夏觉得这一刻对方是真诚的。

  也对,到了这个节骨眼,皇后没道理再来害她们母女,就算从前满腹私心,在这风起云涌之际,再怎么样,身为一国之后,也有一丝为国之心。

  她该怎么办?真的答应吗?若答应了,可换来普天同庆,但她的内心在抗拒,没有半分情愿。

  她恨自己并非一个为国为民的女子,总有着小小自私的想法,做不到像圣母一般无畏牺牲。

  “公主——公主——”皇后再度唤她。

  皇后这般焦急,是要她立刻做决定吗?明知她会犹豫,却还紧紧相逼,不给她一丝喘息的间隙。

  然而安夏发现自己误会了。

  她看见有人昏倒在案边,皇后上前急切地呼唤着那人,亲手将那人扶起来——

  “太医!快去传太医!”

  安夏发现原来坐在案边的并非自己,而是一个长得跟夏和一模一样的女子。

  那是谁?而她又在哪里?

  安夏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不由愕然。她的手腕此刻变得像雪中的影子一般,透明轻盈,她的衣袂亦飘起来,随着她浮在半空中。

  她……离魂了?!

  案边的夏和昏倒了,而她,安夏,却化为一缕幽魂,悬浮在这里。

  原来她并不能时刻霸占夏和的身体,像是遭受报应一般,她也有这样游移的时刻。

  这个始料未及,令她毛骨悚然的时刻。

  “安夏——安夏——”

  安夏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睁开眼睛,弄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却见夏和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如从前梦到的那样。

  “今日你离魂了。”夏和笑道:“想不到你也有离魂的一日。”

  安夏躺在床上,四肢绵软无力。此刻她又回到夏和的躯体里了吗?她不知道,实在无法确定。她轻声道:“原来这一切不是永存的。”

  “你以为你能永远霸占我的身体?”夏和嗤笑道:“你不过是跟我一样,魂魄在世间飘浮,若得机缘便为公主,若不得便为离魂。”

  若真的如此,她倒可以轻松许多。当一个公主,担负那般的重荷,实在让她喘不过气来。她道:“夏和,我有一件事想问你,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你知道答案了。”

  “何事?”

  “当初你为何要对付姜尚宫?”安夏疑惑,“只是为了替婕妤娘娘出一口恶气吗?”

  “当初?”夏和微微笑道:“不错,那都是我一手设计的。”

  安夏问:“那金凤礼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姜尚宫真的是受崎国人指使,祸乱宫廷吗?”

  “金凤礼服是我设计让姜尚宫绣的。”夏和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

  “是你?”安夏错愕,“为什么?这样会害了姜尚宫,你不知道吗?”

  “也只能让她当替死鬼了。”夏和勾起唇角,“谁让她与皇后走得那么近,自恃绣功了得,以为得了皇后的宠爱便可在后宫风光无限,皇后的心腹我必会一个个除去。”

  “姜尚宫怎会不知礼服仪制?”安夏皱眉,“怎会就着你的道?”

  夏和道:“当时我也很奇怪,她怎么那般容易上当,而现在我终于明白,原来她是渭王的女人,杜阡陌的母亲,所以她急着替渭王立功,急着替儿子争一个名位,才会不小心着了我的道。”

  当年的一切随着当事人纷纷离世,无迹可寻,安夏发现自己再也无法找到真相,也不知该怎样对杜阡陌解释……关于他母亲的死。

  他若真的心中记恨她呢?

  为什么她与他之间总是隔着这重重险阻,一关过了,还有另一道难关。如果她不是附身在夏和的躯体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与他相知相遇,或许一切就简单美好得多。

  然而事已至此,没有如果。

  夏和忽然笑道:“安夏,你后悔了吗?代替我当这个公主,似乎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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