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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十二岁的小女孩玲玲用世故的眼神看着她,说:“因为老师教得不好啊。”

  这句话让邵初霈骇着了,她战战兢兢的教着,怕教太浅,又怕教太深,刚开始的两个星期,她在分寸间游走,希望抓到适合玲玲的课程。

  玲玲意见很多,会挑曲子,有些曲子太难,她偏要学,有些曲子看似简单,她不学,孰料那正是适合她的曲子。

  邵初霈很烦恼,挑不定曲子给学生练习让她沮丧,这天傍晚,她上完玲玲的课后累坏了,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像泄了气的皮球。

  宋元锡看她这样,拿来订便当的名片簿给她,笑着说:“吃饭吧。”

  她懒懒地抬眼,接过簿子的手有气无力,“唉,订这个。”

  他扬眉,打电话订了便当,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玲玲比较难教的事他是知道的,而他觉得这只是磨合期,一开始不顺利是当然的,但是邵初霈这么失落,莫名的让他很忧心。

  “她今天跟我说,她要参加钢琴比赛。”邵初霈看着天花板,忽然开口。

  “然后呢?”他来到她身边。

  “我不让她参加。”她闷闷地说。

  宋元锡微愣,问道:“为什么?”

  她沉默的噘着唇,大眼睛眨呀眨,很苦恼,一会儿后才说:“时间太赶了。”

  望着她不够诚恳的眸子,直觉不是这么回事,于是问:“就只是这样?”

  邵初霈深吸口气,转头看他,尴尬的一笑,“我觉得……她不适合参加比赛。”

  他无语,回视着她,以眼神询问原因。

  “她弹琴没有感情,或许我不该这样说,可是她弹琴不放感情的,我从没见过这样制式化弹琴的孩子,她的早熟,让我不觉得她只是个孩子。”邵初霈叹气道。

  宋元锡皱起眉,抿着唇,许久后才说:“就算这样,她也有参加比赛的权利。”

  她眨眨眼,眼神里多了固执,“可是如果她得了名,那她就会永远以为这样是对的。”

  “那是她的事。”宋元锡冷漠的说。

  “可是那是错的啊,光用技巧弹琴,不过是个技匠,可是、可是……弹琴要的是快乐啊!”

  这句话太耳熟了,宋元锡忆起十年前那个夜晚,她双眼灿亮的说着这句话,让他深深被吸引,冲动的向她告白……

  邵初霈有些激动,扬高声音说:“她现在还小,不明白这个道理,以为指法练得完美,就是弹得好了,可是弹琴不止要有感情,还要弹得快乐,你知道吗?我从没看过她笑……”

  “那是她的事。”他忽地打断她,脸色很沉。

  他突如其来的发怒吓着了她,她微张着唇,用诧异的眼光注视着他。

  宋元锡吸口气,眼神带着愠怒,“那是她的事,你没必要管那么多。”

  第一次见他发脾气,语气很坏,她呆住了,看着他像被踩着痛处,忽然动怒。

  宋元锡正握紧拳头,压抑着痛苦的情绪。

  弹琴要快乐。她总是这么说,多年不改。

  忘不了曾经有过的难堪,他并不怪她,知道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可是他没有勇气就这样放任她说出最令他痛苦的话,让自己听着,心在滴血。

  他很清楚,自己是个偏执的人,对某件事、某个人、某样东西,会有超乎执着的爱惜,相对的,就连一句话,也可能把他刺得他飞血四溅。

  他心里好不容易干涸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坠入那个回忆的深渊,充满懊悔与不堪。

  再看她一眼,他走进去上楼,暂时离她远些。他心里百转的忧郁,她不会懂的。

  邵初霈愣在原地,不明白宋元锡的眼神为何象是带着深深的痛,她让他看得心中不安。

  她垂下眸子,不解的想,她错了吗?真心为玲玲着想是错的吗?

  黑暗中,宋元锡窝在床上,用被子将全身蜷得像个蛹,而他在蛹里想着过去,舔舐伤口。

  他是太过耿耿于怀的,多年前的年少往事,他记得深刻,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可笑,一个大男人,竟介怀历史悠久的感情小事。

  可是他又想,那是个伤口啊,他的女神拿着枪,子弹准确的射向他的心,砰一声巨响,心口穿了个洞,就算只是小小的伤,血流个不停,也能变成顽固的旧伤口。

  原以为自己成长了,身型也变了,以为在她面前抬得起头来,结果,他的心魔还在,他甚至怀疑,它也更为茁壮。

  他不知道,在成熟、粗犷的外表背后,仍有个二十二岁的大男孩,骨瘦如柴地、鲜无自信地看着心目中的女神……

  有时候,邵初霈会想,她的人生是不是只为钢琴而存在?

  她来到书店,会先翻音乐杂志;在咖啡馆里听着轻音乐,会很想弹琴;连工作时也离不开钢琴。

  钢琴以外,没有其他的事能吸引她,除了宋元锡。

  当那天他第一次出现在餐厅里,她就看到他了,后来,每次见到他,她都无法克制地往他那儿瞧一眼,而没想到的是,就连他说的一句话,也能让她在意好久。

  他建议她去考检定,这些天她一直想着,检定之于她,是否真的必要。

  她教琴教得很开心,就现阶段来看,她是不需要什么检定的,而且认为去考检定并不能代表什么,还会污辱她忠于钢琴的心。

  她憎恨考试制度,不想不明不白的为一张纸而努力,于是她决定告诉宋元锡这个的想法。

  这天,她提早来到音乐教室,远远地,看见宋元锡在门口,他站在那儿,望着对街出神。

  当她走过去时,他转头看见了她,下一秒,他看看表,觉得她来得有些早。

  “你来的时间总是不太固定。”有时下午有课,她早上就来了;有时晚上有课,她直到十分钟前才到。

  阳光洒落在她身上,她轻轻地一笑,“我今天有事要跟你说罗。”

  宋元锡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看着她闪烁着光泽的直发,灿亮的大眼睛,微翘的唇瓣,白皙的皮肤,秀挺的鼻梁……她美丽笑容似乎夺走他对这世界的注目,他觉得她变得比记忆中更美了,这份恋慕,深深地印在他的心版上。

  邵初霈自顾自的说:“我决定把餐厅的工作辞掉,所以呢,你可以多排些一对一的教学给我。”

  他扬眉,显现出微微的讶异,不是惊讶她要把餐厅的工作辞掉,而是她象是化为工作狂,要他帮她排工作的模样。

  “还有,我得跟你说一声,我不考检定了。”

  “为什么?”

  “那不适合我。”

  这句话令宋元锡呆住。

  她仔细想过了吗?不考检定,就因为不适合她?

  “你……怎么知道不适合?”

  她的视线看向远方,斟酌了一下,回道:“我不是为考检定而弹琴的。”

  宋元锡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心里一直知道她很有想法,却没想到她会这么的天真。

  当然,不能说通过检定是绝对必要的,弹琴也可以只让自己高兴就好,可是,她难道没想过,今天身为钢琴老师,拥有检定的成绩将是她的筹码?

  “你该再想想。”他简短的下结论。

  邵初霈听了,有些激动的说:“我说过,我弹琴不是为了检定,我更不会因为拥有检定的成绩,才能让我的学生学得更好,我认为,准备检定的心力,拿来教学生比较正确。”

  她有些害怕,怕他也逼她考检定,然后开始超收学生,变成市侩的老板,到那时候,她还能留这儿吗?

  “身为一个钢琴老师,通过检定能成为学生选择你的原因。”宋元锡正视着她。虽然他不打算左右她的决定,但他认为,告知她这些信息是必要的义务。

  “检定不是绝对无敌的,你怎么就是不明白?”邵初霈听不进去,声音扬高。

  他眸光一暗,不喜欢她这样激动的态度,别开视线,不想跟她吵。

  邵初霈抿唇,又说:“反正我就是不考检定,如果你要用老板的身分压我,非要我考,那我只能……”话说到这,她止住了口。

  这样威胁别人的话,她竟差点说出口?这明明是她最讨厌的吵架方式啊,怎么她用上了?

  宋元锡听了,紧拧眉头,深邃的眼带点怒意的看着她,缓缓地问:“只能怎样?”

  “我只能……我……”她说不出话,看着他阴郁的神情,心直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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