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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一旁的长孙洛静静的看她用颤抖的手一针一线的缝合;看她苍白的脸颊,通红的眼眶!却不掉一滴泪,一种不好的预感慢慢在他心中浮现。

  她的表现太沉稳,太镇静,太不合情理!以她柔弱的个性,不该是这样的,难道她……长孙洛正想着,便看到朱夕的身子缓缓倒下──当朱夕再次醒过来时,天色已近黄昏。她楞然地环视眼前这看似熟悉却又陌生的环境,怔怔地坐起身。

  这时一个惊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姐,你醒了!”

  朱夕抬起头,“春,是你?”

  “小姐,你可终于醒了,我去请大人过来,大人好担心你呢!”

  春脚步都还没跨出门,朱夕便喊住她:“不要,我不想见他!”

  “可是大人吩咐过……”

  “我现在暂时还不想见他,等我想见他时,我会自己去找他的。”朱夕顿了顿,“春,我爹呢?”

  春一楞,以为朱夕因为悲伤过度,神智不清了,“小姐,你忘了吗?老爷已经被处决了……”

  她凄然一笑,“我当然知道爹已经被处决,他的尸首还是我亲手替他缝合的呢!我是问你!我爹葬在哪里?”

  春手往后花园的方向一指,“就在后花园外面那片空地里。”

  “后花园的空地?怎么会是那里?南园有的是地方,朱家也有墓地和祠堂,怎么样都不该葬在那里!”

  春毫低下头,“大人说老爷是被处决的人犯,依法是得丢在乱葬岗,不得收埋的。可是他不忍小姐难过,所以破例让小姐去见老爷……”

  “破例?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他的慈悲和破例?”

  “小姐,不要这样,大人说的都是真的。被处决的犯人通常都是丢在城外的乱葬岗,随野狗啃咬的!大人这么做,已经很好了。”

  “爹没有罪,他是被冤枉的,自然不能和一般作奸犯科的江洋大盗相提并论,春,我再问你,既然他都好心地破例让我去收尸,为什么不肯让我爹葬在南园里?这南园,好歹总是朱家的?业吧?”

  春摇头!“小姐,南国早就不是朱家的?业了,在老爷被处决时,东厂就顺便封了南园,现在小姐能在南园,能住在浮翠阁,这全是靠长孙大人的帮忙。”

  朱夕瞪着春堇,仿佛根本不认识她似的,“又是长孙洛?

  春,为什么你口口声声,开口闭口都是长孙洛?难道你忘了他杀了我爹,害了朱家所有人流离失所?”

  春咚的一声跪倒在地,“小姐,我知道你生气,但春还是要说,如果没有长孙大人的话,小姐和其它人,甚至还有春,可能都要跟着老爷一起被处决!”

  “哦?你的意思是说我得谢谢他,谢谢他砍了我爹的头,谢谢他没让我沦?千人践踏万人骑的娼妓?”

  “小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朱夕手一挥,摇摇晃晃站起身,“别说了!你告诉我,爹被葬在哪里?”

  春站起身,“我带小姐过去。”

  朱夕点头,跟着春穿堂过廊,越过花园和水池,从假山壁的窄门钻出南园,在墙边的竹林中找到朱的墓。

  墓碑上只简简单单写了“杭州朱阖之墓”。

  朱夕动也不动,呆望着那没有头衔、没有官名,连立碑者都没有的墓碑,“这是谁立的?”

  春低着头没有回答。

  其实不必春回答朱夕也知道,这一定又是长孙洛的意思。

  难道他就这么残忍、这么没人性?难道他当真忘了曾经答应过自己什么事?

  朱夕想起他曾经是怎么占有自己,又是怎么宠爱自己的;她甚至还记得他在她耳边的喃语,更记得父亲临死前希望他不要忘了画像之聘,但现在呢?他给了父亲什么?又给自己什么?虽说他安葬了父亲,却不准父亲进南园,一个人死都死了,却只能葬在家园外,爹若地下有知,会多痛苦!虽说他把自己从教坊里救出来,免于被侮辱糟蹋的命运,但全杭州城上下谁不知道,赛西湖朱夕已经是个娼妓,而且是专属于长孙洛的娼妓,这和在教坊里被其它男人侮辱有何不同?

  想到这儿,朱夕咯咯笑出声,泪水却沿着脸颊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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