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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刘方平<月夜>

  元月十七,狂欢上元节的最后一日。

  廉欺世待在雷府最偏僻的别院里,数星星,看月亮,想像外头有多热闹,想着前两天她几乎不算是好好的狂欢过——如果喝醉酒,胡里胡涂和男人有染不算的话。

  她好想出去赏灯。

  大存福寺人潮太多了,平康坊则是诱惑太多,原本她想最后一日即使稍远了些,也要去昊天观赏灯,但是雷观月说了,除非有严长风的作陪,否则她不能一个人离开雷府。

  原来这就是白吃白喝白住必须付出的代价,她似乎比想像中还要受到更多限制。例如不能任意和人联络,尤其是男人;不能单独会面另一个人,尤其是男人;不能私下与人来往,尤其是男人……诸如此类“尤其是男人”的规范。

  给不知情的人听到了,恐怕会以为做丈夫的有多担心妻子红杏出墙。

  “唉,麻烦了……”她喜欢轻松的生活没错,但被束缚的话可是敬谢不敏。

  “笙歌姑娘,晚膳准备好了,请移驾到正厅用膳。”严长风适时出现,打断她的思绪。

  廉欺世猛地回神,惊觉自己从下午坐到傍晚,杵在窗边一动也没动过,脑子里想着该不该继续这样舒服却不自由的生活,而这不过是她新生活开始的第一天而己。

  “呼,真是太可怕了……”扬手挥抹不存在的冷汗,她满是惊吓地低喃。

  “怎么了?”

  抬起震惊错愕的鹅蛋脸,廉欺世战战兢兢呢喃:“我竟然坐着发愣一整个下午,真是太可怕了……”

  她偶尔喜欢忙里偷闲神游太虚充当休息,可还未有发愣一整个下午的纪录。

  安逸使人堕落。

  廉欺世步伐匆促的和严长风来到正厅,雷观月正好吃完,准备离开。

  “你怎么了?”没打算和她一起用膳,等到快吃完才让严长风去叫她过来的雷观月,不经意瞥了她一眼,发现她一脸惊愕,眉头不自觉跟着皱起来。

  “喔,是你啊。”廉欺世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仿佛直到现在才发现他的存在。

  有没有捕错?是他这个主人想要忽视她,怎么反被忽视?

  雷观月立刻打消离开的念头,重新坐下,并等着她一脸忧心忡忡地落坐。

  “没睡好?”他不带感情地问。

  廉欺世似乎没想过他也会有这种关心人的时候,愣了一下才回答。“不会呀,这里很安静,我一觉到过午才醒来。”

  若不是,她还真有胆量,竟敢摆脸色给主人看。

  “那么你一副见到鬼的表情是怎样?”雷观月边说,边下意识将手收进宽大的衣袖中。这么做并不能完全遮掩他过于苍白、且布满大大小小形状不同的淡斑的皮肤,却是一种习惯多年的自然反应。

  他不害怕别人的指指点点,是讨厌异样的眼光,同时不自觉地会对在背后的窃窃私语,或者别人的低声谈论反感,认为他们是在谈论他的外貌。

  纵然她装做一点都不在意也是一样。猛然见到,没有人不会被他的相貌给吓到。

  眉心逐渐蹙起,他又把交叠在桌上的手收到桌下,放在双腿上,没发现自己正暴露出自卑感。

  “我今天——”没有察觉这点的廉欺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发愣了一整个下午,而且很有可能连姿势都没变过。”说着,她扭扭脖子,转转头,放松紧绷的经络。

  正努力排除心里不自在的雷观月,听见她的话后,很静很静,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未几,徐徐抬眸,迎向她。

  “只是这样?”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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