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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请你帮我。”她使出平时谈生意时的手段——颦起娥眉,放软姿态。

  沧澜的视线接触到她露在袖口外的手腕,两手各带着一道青紫色的淤痕,那是绑了她一天所留下来的痕迹,衬着她纤细嫩白的皮肤,看上去煞是严重。

  “你的手,莫伯帮你擦药了吗?”他开口了,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

  右手覆上左手,水珍珠默默淤青的手腕,松开粗麻绳之后才觉得痛。“有敷药,莫伯说暂时只能这样,要等上了岸之后才能包扎。”

  她话甫落,沧澜经过她面前离开舱房。

  水珍珠愣在原地。

  他是怎么回事?都这样低声下气的请他帮忙了,他竟然丢下她一个人,接下来是怎么着?要她独自一人演独角戏吗?

  原欲对着门怒喊,红嫩的嘴唇无声地张了张,下一瞬间她整个人沮丧了起来。能拒绝她的男人不多,偏偏他从没答应过她任何事,教她如何不失望。

  难道是她年老色衰,不再讨人喜欢?

  才想着,门又打来了,沧澜提了桶热水回来。

  “这是……”

  “没有木桶不能泡澡。”他拿了干净的布给她,“热水不够再叫我。”

  说完,他走出房外。

  望着关上的门,她许久说不出半句话来。

  “你……特地帮我准备的?”否则须臾间他从哪像变戏法般变出热水?

  “是你拜托我的。”他的澄清由门外飘进,“快洗,我还要睡觉。”

  她没看见,门外的他俊脸上带着一抹不自在的神色。

  水嫩的唇边不自觉地绽开了一抹笑花,心底一片暖烘烘的。

  “谢谢。”她轻声道。

  守在门外的沧澜哼了声,算是回答。

  水珍珠笑得更开心,

  她确定了,他确实吃软不吃硬。

  自从那夜起,两人间有了小小的改变。

  虽然仍不时会上演针锋相对的戏码,不过次数减少,沧澜也未曾像那日一样对着她放声怒吼,水珍珠的口气亦收敛许多,懂得见好就收。

  在船上生活满一个月,水珍珠按时上莫伯那儿擦药。

  明明已经过了好长一段时日,手上的淤痕却好得很慢,使她不得不镇日挂着两只“黑镯”走动。

  “水姑娘,你手上的淤青再过几日就能消除了。”莫伯边帮她擦药,一边注意小炉上即将滚沸的热水。

  水珍珠有喝茶的习惯,是以她每次来上药,莫伯都会替她沏上一壶茶。

  清凉的药膏抹在手腕上,再加上莫伯轻柔有劲的力道推拿,给她一种身在家中有人服侍的闲适感。

  “莫伯打从一开始便是自愿上船的吗?”她随意问起,有些好奇在船上的生活如此苦闷,为何还有人要上船。

  “在我们家乡,男人如果一直待在陆地上,没有所属的船只,是很可耻的一件事,若能拥有属于自己的船,甚至是船长的话,人人都会尊敬上三分。”

  这么说来,沧澜算很厉害啰?

  “也不见得所有男人都非上船不可。”她忍不住嘀咕,“若男人都上船离开了,陆地上的老弱妇孺谁来保护?”

  闻言,莫伯朗声大笑。

  水珍珠不解,“我说错了吗?”

  “就是因为在陆地上的女人太凶悍,男人才逃到海上呀!”莫伯这一番话似是逗趣,又有几分真实在,同时意有所指地朝她眨眨眼。

  “陆地上的女人才不凶悍咧……”水珍珠娇嗔。

  “光说也没个准儿,等到了伪城你就知道。”不再开她玩笑,莫伯道。

  “伪城?莫伯的家乡是伪城?”难得碰上伪城人,她忙问。

  “这艘船上全都是伪城出身的海寇。”

  “连沧澜也是?”

  “当然。”莫伯收拾散落的用具和药膏。“在伪城,首领的名字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

  抚摸着因推拿而温热的手腕,水珍珠满脸不可思议,“是因为官府在捉拿他吗?”

  “水姑娘对伪城不了解吧?”见她点点头,莫伯开口说明:“说穿了,伪城就是咱们这些海寇的聚集地,放眼天下只要是海寇,约莫都是那里出身的,伪城的港口终年只开放给海寇停泊,也只做海寇的生意。”

  伪城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大姐为何会想在伪城设立分号?

  “如此说来,只要朝廷拿下伪城,便能将大半的海寇一网打尽了,不是吗?”

  “朝廷无法这么做。”莫伯倒了杯新茶给她,缓声道:“伪城是个海岛,地势陡峭高耸,不适合作为海港,只有一处当地人才知道的秘密水道得以让船停靠,在那个秘密水道之前,必须经过暗礁甚多的海域,所以伪城可以说有天然屏障保护,朝廷的船压根进不去,更不可能有人泄密,因为那儿的居民都是海寇的亲人,根本不会帮忙的,久了,伪城也成为三不管地带。”

  而“伪城”这个名称也是如此而来的——伪装的城镇,那儿可是海寇的大本营。

  听完莫伯的说明,水珍珠更加不懂水胭脂拨的算盘。

  是大姐还不清楚伪城这个地方才要她去探路?还是大姐略有所闻想派人亲眼证实?横竖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她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上了伪城恐怕性命难保,看来跟着他们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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