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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俯下脑袋,仲骸用唇膜拜她紧绷的优美颈子,间或嗓音浑厚的说:“只要史班信,天下尽信。”

  润黑的双眸倏地圆瞠,她再一次被迫认清事实,连史班都已在他麾下。

  仲骸入宫不过半年,原本在她身边的亲信全被汰换掉,换上一批仲骸挑选的手下,宫女仆人不得擅自和她有过多非必要的交谈,左右史必须每日向他呈报,一整日她做了什么,和什么人说话,说了什么,全都被谨慎的记录下来。

  她活在一个被严密监视的世界。

  可笑的是,竟还称为帝王。

  “天道何在?”她喃喃自语,身躯逐渐放松,眼眸黯淡无光。

  仲骸微微一顿,接着一语不发的抱起她,走向大床,再把她放下。

  她冷眼以对。

  “天道从来不在。”

  “那么……苍天已死。”她别开眼。

  是不是该放弃了?如果连天都死了,她该向谁祈求?

  “而你我还活着。”仲骸挑起她的下颚。

  “这世间怎么总是不该活着的留下?”她的眉宇间全是尖锐的讽刺。

  “因为世道如此。”他仍温文尔雅,一个眼神示意。

  仆人们小心翼翼,恭敬的呈上一副历尽沧桑仍不坏的金甲。

  刻有家徽的头盔不在了。

  太仪永远记得,父皇是披着这身金甲尸首异地的。

  如今这身金甲从父皇身上被扒了下来,上头的血迹已经擦拭干净,头盔则在父皇的首级上,而父皇的首级……

  思及此,她惊恐的瞪着一名仆人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的东西被红布盖着,隐约能看出头颅大小的形状。

  尽管她的父皇在世人口中是个只知享乐,不理朝政,放任诸侯,以遭致灭亡的昏君,但终究是她的父亲啊!

  至少他给过她为人父该有的爱,她怎么忍心看父皇的首级?

  过于害怕,太仪忘了一个人死去后,尸体是不可能保存半年还完好如初的。

  仲骸的眼角余光观察到她骇然的脸色,未经知会便掀起红布。

  太仪差点不敢去看,直到红色的布巾翻腾了视线范围,翩然落下,朱鸾家徽印入眼帘时,一口气还梗在喉头,不上不下。

  只有头盔,没有头。

  她不知道是不是该松口气。

  仲骸双手负背,站在头盔之前,状似审视它。

  “这是你父皇的金甲,他穿着,却连刀都握不稳。”

  “你配不上它。”太仪半坐起身,拾起红布,握在手中,隐隐发抖。

  仲骸背对着她,“孤不喜欢死人的东西。这副金甲上,依附多少历代帝王的亡魂?瞧它的亮度、色泽,都风光不在。”

  “即使如此,你仍不比它。”

  “或者是它配不上孤。”仲骸回头,眸光犀锐。

  太仪一窒,被他看得心头发颤,动弹不得。

  他行至她面前,拿回红布,然后盖回头盔上,对一旁的仆人说:“换掉它,孤要打一副新的。”

  “仲骸大人要用黄金打造吗?”仆人问。

  “黑铁,黑得看不见一切的黑铁。”他说,正对着她。

  她以为自己够坚强,能抵抗这个男人,但是他所言所行,都在彰显他们实力的差距。

  半年来,她头一次的反抗,认清了一件事——

  这场诸侯与天子的角力,她依然处在劣势。

  从仲骸入宫的第一天起,他们一直是同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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