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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来,他像是在这世间消失般,是生是死无人知晓。每次想到他在灭门的当晚可能会遭遇到的事情,她便夜不成眠,为他忧心得不知如何是好。当然,这件事她只敢搁放在心里,连贴身丫头彩莲都不晓得。

  她没敢说出对他的忧虑与关怀,毕竟他将是她的姊夫,非她能过度关心的对象。

  所幸上天垂怜,他平安无事地归来了,而且出现在“衣家庄”。她心里有许多话想对他说,也有许多疑问,可是在见到他已不似往年那个爱笑、风度翮翩的少年侠士时,所有话又让她吞回了肚里去。

  这些年来他究竟遭遇到什么事,为何会变得不再爱笑呢?他变得更加内敛,却也更加成熟了。现在的他有点陌生,教她想亲近却又不敢亲近。

  原先是想待和他相处多日后,疏离感自会消失无踪,他会再次变回那个爱笑、温柔待她的大哥哥,哪料想得到,等待他的竟是姊姊的悔婚。

  不该自告奋勇带他来花园找姊姊的,姊姊那些尖苛的言词不断在心里回荡,她既不安亦为他感到忿忿不平。

  姊姊怎么能如此待他?怎么能?!

  “你姊姊她说的没错,我冀连城如今孑然一身,既无钱亦无名,凭什么带给她幸福?”冀连城的语气再平静不过,宛如正说着别人的事。

  “冀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不管你今天变成怎样,在我心中,你依然是冀大哥,永远都不会变的!”衣幻羽不想他因此失意,而她所说亦是出自肺腑。

  冀连城没有回应,仅仅是冷冷一笑,似正自嘲。

  看他这么一笑,她的心都凉了。果然,他不相信她的话,她该怎么办?

  “你少在那边假惺惺!老混蛋生的都是小混蛋,你姊姊就是最好的例子,你少在这里作戏了,我们不会上你的当!”胡老六不客气地指着她的鼻子叫骂。既然没办法找她姊姊和她父亲出气,找她也可以。

  “不是的,这件事和我爹爹无关,是我姊姊想悔婚。你可以骂我、骂我姊姊,但就是不能骂我爹爹。”衣幻羽无法接受父亲遭受莫名其妙的谩骂,因此为父亲挺身而出。

  “为何不能骂?你爹和你姊姊是一丘之貉!你们一家子存的全是相同的心,看我大哥现在落魄了,就没一个瞧得起他,认为他配不上你姊姊,难道我有说错吗?”胡老六跟她杠上了。人是不是受欢迎,看主人家的态度即知,打从几日前他和冀连城踏进“衣家庄”以来,上至主人,下至仆人,没一个将冀连城当成未来的姑爷看待,对待他们的态度随随便便,好像他们是特别上门吃白食的食客似的,教他看了就一肚子火!

  这把火愈烧愈旺,每回向衣桦耀提起安排冀连城和衣幻曦见上一面,衣桦耀总是推三阻四,他再蠢也看得出来衣桦耀根本就无意将女儿嫁给冀连城!连他都看出来了,不信冀连城会看不出来,但他就是不明白,为何冀连城还肯留下?

  今天更教他生气的是遇上衣幻羽,请衣幻羽带他们见上衣幻曦一面,衣幻羽一口就答应了,本以为事情会进行得很顺利,谁料想得到竟会听见衣幻曦说出这一串不堪入耳的话来羞辱冀连城!胡老六不得不怀疑,这是衣家一家子老小所安排的戏码,他们早就想好要怎么打发冀连城和他了!

  “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瞧不起冀大哥,真的,冀大哥你要相信我,我爹和我定也是抱持相同的想法。”衣幻羽不愿冀连城误会,忙着解释。

  事隋怎么会变成这样?姊姊为何要说那么多可怕的话?能嫁给冀连城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姊姊为何不愿意?可知、可知她……她……

  对于她的解释,冀连城回以莫测高深的一抹冷笑,他的眼神带着冰寒,像是在看一出闹剧般,对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衣家的反应早在他意料之中,他并不觉得难过。当年他身负重伤获救时,曾想过要来投靠衣家,可是救命恩人——“幽冥山庄”的冥庄主却提醒了他,需得留意衣家人的态度。冥庄主并未坚决反对他来投靠衣家庄,不过是要他留心,但冥庄主的提点已让他心中有了底,也想到江湖上有关衣家的传闻——非富即贵之人,想踏进“衣家庄”的大门难如登天。加上他据侧面消息得知衣桦耀明知他没死,却未积极派人寻找,这在在说明了当“冀家庄”毁了之际,衣桦耀便不将这门亲事放在心上了。因此,倘若他出现了,衣桦耀肯定会想尽方法、藉口来解除婚约,根本不会将衣幻曦嫁给他的。

  目前他最想做的就是报了杀父、杀母、杀妹的灭门之仇,对于终身大事早已不挂怀。再次来到“衣家庄”,为的是让衣桦耀主动开口解除婚约,今日正巧听见衣幻曦没有嫁他的意愿,倒是顺了他的心意。

  想与衣幻曦解除婚约一事他没对胡老六提及过,是不想胡老六不小心泄了口风,让衣家人知晓,那么在双方谈及解除婚约一事便会成了他亏欠衣家。现下情况相反,倒成了衣家负他,不致使冀家背负背信弃义的污名,也算是不辱没了父母的名声。

  冀连城的不回答让衣幻羽好生难受,可是错在己方,就算对方是她的亲姊姊,她也无法昧着良心为姊姊辩驳,只是她和爹爹一同遭到误解,真的让她很难过。

  一直以来,她都很尊敬、崇拜冀连城,倘若是旁人误会她,不会教她这样难受,偏偏误会她的人是冀连城,所以教她难过得整个人像是要喘不过气来似的,一颗心慌乱得很。

  “喂!你这个大老粗,别胡说八道!也不想想你站在谁家的土地上,讲话居然敢这么放肆!”衣幻羽的贴身丫头彩莲看不过去,出声教训起胡老六。

  “好哇!连你这个小小丫头也端起主人的架子来了!”胡老六的火气更大了。

  “彩莲,你别胡说八道,还不向冀公子和胡爷赔罪。”彩莲这一搅和,无疑是加深双方的误会。

  “小姐,明明是他先辱骂老爷和你在先,我不觉得哪里错了!”对于老爷和大小姐的对话,她可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明白眼前这两人很快就会被轰出“衣家庄”,既是不重要的人物,就无须对他们太客气了。

  “彩莲,你好大的胆子!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是吗?”衣幻羽难得动气,怒喝大胆丫头。

  “彩莲不敢。冀公子、胡爷,先前是彩莲不对,说错了话得罪你二人,希望你们大人有大量,原谅彩莲这一次。”嘴上说着道歉的话,脸上的表情却是心不甘、情不愿,任谁都看得出她没有半点诚意。

  “彩莲姑娘客气了,是我俩有眼不识泰山,开罪了姑娘你,真要说抱歉的是我们哥儿俩。”冀连城冷冷嘲讽。

  “冀大哥,你为何要这么说?明明错的人不是你呀……”衣幻羽抖颤着唇说,全身发凉。她已听出冀连城语意中的不快,明明是彩莲得罪了他,他偏要说是他开罪了彩莲,这不正是在嘲讽衣家连个丫头都可以当着主人的面颐指气使、教训起客人来吗?

  “我大哥没说错,错的人是我们。咱们哥儿俩不该不知好歹地踏进你们这声名远播的‘衣家庄’,还让你们这般费事地羞辱我们,怎会不是我们的错呢?”胡老六冷笑两声。

  “不,是我不会教导丫头,错的人是我!”冀连城不出声否认,想来是和胡老六抱持相同的看法,这令衣幻羽泫然欲泣。

  “小姐……”彩莲这下子终于知道自己闯了祸。她不明白为何小姐这么重视冀连城和胡老六,明明老爷、少爷和大小姐都没将他们搁在心上啊!二小姐何必费事招待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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