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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公子碧脸色大变,弹坐起身,怒喝,“够了,不要再念了。”

  晨露吓了一跳,手中的竹简啪的一声落了地,她惊魂未定望着怒极的男人。他目皆尽裂,“滚!”

  她的心一抖,没有捡拾掉落的竹简,也没有不悦,只是平静的转身离开,直到走出房外,脸上的平静马上溃堤,她提裙狂奔,直奔到已烧毁的书楼前才停下脚步,眼眶盈满滚滚泪珠,她强忍住不落泪,右手紧抓着心口,痛苦低喃,“我好痛……”

  一颗心不断被撕扯的她泪眼迷蒙间,似乎再次看见年少的他与她在竖立起的梁柱间追逐。她跑得气喘吁吁,娇笑回首看着在身后追逐的他,“你抓不到。”

  “谁说本公子抓不到你这狂妄小女子,待本公子抓到你,你就惨了。”手长腿长的他笑得满满自信,三步并做两步,非逮着她不可。

  “有本事你就来呀。”菱唇逸出一串笑声,她沭浴在金灿阳光下,无忧又无虑。

  他猛地向前一跃,双臂大张,将她抱满怀,对上她略带英气,漂亮的眼儿,笑得意气风发,“抓到你了。”懊恼的她不服输,娇嗔跺脚,“你的手脚比我长,这回不算。”

  “就你大胆,敢跟本公子说不算。”他将她抱得紧紧,让她想跑也跑不掉。她笑嘻嘻,威风凛凛的昂首,“我可是将来的锐司徒,有啥不敢?”

  “你不能当锐司徒。”

  她不服气恼,“你又要说我是女人,所以不能当锐司徒?”

  公子碧笑得温柔且缠绵,宠溺的以鼻尖磨蹭她的鼻子,“你是本公子的夫人,自是当不了锐司徒。”她心头喜孜孜的,却硬要说反话。“谁说我要嫁你了?偏不嫁。”

  他故作狰狞,邪恶一笑,“只消本公子请父王赐婚,你不嫁也得嫁。”

  她佯怒嘟唇反对,“你这坏公子!”

  “就对你坏。”他笑得更坏了,以唇轻触她嘟起的粉唇。

  年少男女,情窦初开,悸动的心,因这宛如蝶翼的轻吻,激颤。

  过往回忆重现脑中,使她不自觉泪流满面,刚才她念的那首诗,说的正是物是人非。公子碧与白府晨露早就天人永隔,他还在执着,还在思念,她并非铁石心肠,如何能无动于衷?

  负责巡逻的护卫发现她走进烧毁的书楼,尾随道:“夫人,书楼已烧毁,梁柱很可能会再倒塌,非常危险。”护卫眼尖的发现她眼角的泪光,却装作没看见。

  晨露背过身去,不让人发现她的失态。她冷着声道:“我知道了,你先退下,我待会儿就离开。”

  “属下认为,夫人和属下一道离开,会比较安全。”护卫坚持。

  晨露以手背抹去不该存在的泪水,佯装无事的离开存有太多回忆的书楼。

  久等不到小姐的小忆急着到处找人,直到她眼尖的发现小姐和府里护卫走在一块儿,她立刻闪身至暗处,不敢露脸以免惹人生疑。她心急如焚的看着他们逐渐走远的身影,烦闷的嘀咕,“可恶,今夜又走不成了,这二公子府的护卫未免也太森严了。”

  昨晚没走成,今夜走不成,明日究竟能不能顺利离开?只觉头上乌云密布的小忆此时也没把握了。

  寝房内的公子碧胸臆燃烧熊熊怒焰,他跳下床捡起地上的竹简,用力朝墙上扔去,竹简遭受撞击,碎裂,一如他的心,这十年来,始终因晨露的死,仍持续伤痛。

  他粗喘着气,双眼怒瞠,转身到红珊瑚屏风后,将案上堆叠的竹简扫落,寻到被他珍藏多年,夹在竹简中的榆叶,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拿起脆弱的叶子,眸底尽是痛苦。

  他不敢太用力,怕会碎裂,万般珍惜的将榆叶放在心口,唇腔满是苦涩心酸。

  他想念她开朗无忧的笑容;想念她趴在草地上,听他念书;更想念她开心的朝他挥手,唤他一声碧。除了她以外,再也没有人如此唤他。

  除了她以外,再也没有人如此撼动他。除了她……他的心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

  明明她该是他的,父王却狠心要了她的命,她何其无辜,当大批直接听令于父王的红衫卫兵闯进她家时,她是否埋怨他?是否曾害怕的拼命呼唤,希望他能出现?

  偏偏他困在宫中,只能发出椎心刺骨的怒吼,什么事都不能为她做。他恨他自己,日复一日的恨着。

  他行尸走肉,他魂不附体,他总想着若能寻得她的尸骨,好生安葬,便此生足愿矣。但他找不到,翻遍群尸,寻到的都是腐烂的尸首,没有一具属于他那爱笑的姑娘。 她消失了,悄然无声的自他生命中消失,他再也寻不到她,再也听不到她娇嗔唤他。思念犹如潮水,来得又急又切,于他的心窝用力刨挖,教他痛彻心扉。

  他咬紧牙根,苦尝无处诉相思的凄凉。

  夜更深,身心俱疲的晨露刻意避开公子碧,转进花厅趴在桌案打盹,她睡得虽浅,但一个又一个梦接连而 来,她一下回到快乐惬意的童年,一下跳到家变那一夜,她换上仆佣的衣裳,在奶娘牵引下,心惊胆颤的逃出满是尖叫与杀戮声的白府。

  她穿过回廊,惊见爷爷在她面前遭人一刀砍断脖子,爷爷的头颅重重落在地面,鲜血四溅,她放声凄厉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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