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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下青龙丸的叶水心呼吸慢慢平和,柳少昊万般不舍的把昏睡中的叶水心轻搂在怀中,脸颊紧贴着她的柔嫩的脸颊,不时印下碎吻,最后双唇锁定在思念已久的樱唇上。他的吻热情,疼惜,不含半点欲望。

  索吻良久,他大掌轻轻拨落她的衣衫,往左肩探寻着该有的伤痕。果不期然,他发现与一身雪白极不搭配的红点。大掌不停的轻抚着,似想抚平当时的痛楚。

  “你怎狠得下心来伤害自己?!”柳少昊痛苦的在她耳际嘶喃,如同被踩到痛处的野兽。“就算你再怎么恨我,也不该自虐。你可以把发钗刺进我的心,我绝无二话,可你偏不!你可知当时我的心有多痛?这痛整整持续了三年,我无法不去想你是如何冒着风雪负伤回家;无法不去想那伤让你流了多少血;无法不去想到底是怎样浓烈的恨意驱使你下此重手?!我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我的心将继续痛下去,直到黄土覆盖我的棺木。这痛依然不会退去。”

  睡梦中的叶水心感觉不到他的悲痛,迳自翻了个身,把头在他的肩膀,小手环住他的腰,发出满足的叹息声。此景一如从前两人厮守在湖边小屋,她爱娇耍赖的腻在他身上。她那下意识的举劝触动他的心弦,他大掌轻柔地拢好她的衣衫,遮住无限春光。对于看光她的身子,柳少昊并不认为有何不委,甚至视为理所当然。他压根不在乎叶水心是否已嫁为人妇,在他心中,她仍旧是那个可人儿。可他并无强夺人妻之心,毕竟当初是他一手推开她的。如今龙泽麟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他会替她讨回公道,帮她夺回夫婿的欢心。

  “我又何尝愿意把你推还给龙泽麟?我也想拥有你啊!只是他能让你下半生无忧无忧地度过,而这却是我给不起的。往后我所能做的,就是确保你在龙府的地位,让龙泽麟的注意力不会从身上移开。”心痛啊!爱人成了别人的妻子,他还得想尽办法为她夺回丈夫的宠爱,当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苦痛无人知。

  “唐舞蝶不会再是问题,秦子瀚跟她卯上了;且今日她独自上飘香阁,明日京里的人肯定议论纷纷,不消半天光景,这件事便可传入宠爱老夫人与龙泽麟耳中。”倘若这样还不足以陷害唐舞蝶,那么他会以唐舞蝶开镜湖山庄之名出面杠上龙府,非闹得龙泽麟休了唐舞蝶或是把她打人冷宫才罢休。虽说这样做会害惨唐舞蝶,可他不在乎;除了叶水心外,其他人死活一律与他无关。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抚弄如丝般的秀发,其之姿态,仿佛这动作已做过不下百次。烛影摇曳,投射出床上的人不再形双影单,而是对交头而眠、恩爱非凡的醉鸳鸯。

  当第一道阳光透过窗台照射进屋内时,叶水心已苏醒过来。她小手不自觉的抚上唇瓣、脸颊、发上,最后落在左肩的痛痕上。说来奇怪,昨夜竟是她三年来睡昨最安稳的,一夜好梦到天明。此刻她可以肯定自己身子的状况远比昨日好上数十倍。叶水心轻叹一口气,为何她总觉得室内的空气与昨日已截然不同?她原来停在伤上的小手不舍的放下,先前每回她看到或是抚到伤痕,总会心痛一回,但不知为何,今日竟不觉得痛,好像……好像有人为她抚平了伤痛。

  不,不可能的!叶水心用力的摇头。她的痛只有自身了解,旁人是无法感受得到的。根本没人为她抚平过伤痛,没人吻过她的唇、颊、发与手;没人在她耳边呢喃低语;没人亲自以口喂地服药,是她病糊涂了……

  那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半点消息都不曾有过,怎么可能会在抛下她后,又突然出现在她就要边照顾她?

  她是傻了、痴子!连作梦都会梦见过往,可惜往日的甜蜜竟成了今日的苦痛。

  叶水心痛苦的把脸埋进双掌中,他怎么可以这样!明明是他不要她,要她嫁给龙泽麟的,他怎么可以三不五时的听进她的梦里里骚扰她?难不成她这辈子都得活在回忆中,承受他那无所不在的魅影?

  不,不要!他不能再出现,她不要再想他、梦他,她要忘记他!唯有忘了他,她才能爱得到真正的快乐,她不要再这样活下去,她要快乐!她不断强迫目已去忘却一个小愿再想起的人,殊不知那人的姓名、容貌已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口,再也没有办法抹去。

  “小姐,你总算醒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见她转醒,盈盈换喜的双手合掌谢神。

  “是啊!我醒了,真正的清醒了,”她说着只有自己听得懂的话。

  “太好了,我派人再请大夫来看看,说不定小姐再歇几日便可下床了。”盈盈喜孜孜的跑到外头唤人找大夫。

  叶水心呆坐在床上,仍喃喃告诉自己要忘了柳少昊,一遍又一遍。

  病体初愈的叶水心倚在窗边,望着枯枝上的冰昧发愣。她的身体于一夜之间有了极大的转变,让大夫大呼不可思义。原先大夫判定她非再躺个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床走动,没想到她的病情却在一夜间起了变化。探过脉象后,大夫断定她是服过青龙丸,但龙府并无珍贵难求的青龙丸,究竟叶水心是从何得来没人知晓,连她自己都说不出所以然。

  叶水心闭上眼,享受冷风拂面的感觉。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伙。”当年他没把定情之物碧玉钗摧毁,可她摧毁了自己的心;她的心已化为灰烬飘散各地,就算是大罗神仙,亦无法拾补修,还给她一颗完整无缺的心。

  唉!强要忘了他,脑际却不断浮现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与他初识是在某个大雪纷飞的清晨,她独自一人偷跑到镜湖去戏雪,遇见牵马而来的他。当她第一眼见到俊美的他时,还差点误以为他是降临凡尘的神氏;从此她就落入他所设下的陷井,永不得翻身。

  她与他相识在冬季,心碎也在冬季,所以她非常讨厌冬天。她常想,倘若他们是在热呼呼的夏季认识的话,她大概就不会陷下去了——炙热的骄阳都快把人热昏了,谁还提得起兴致谈情说爱?叶水心连叹三声,要忘了柳少昊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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