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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欣摇头,眼中仍泛着水气。

  “黄色颜料。”他放下夜欣,笑嘻嘻道。“你不是要把太阳花染成黄色吗?我特别去买黄颜料呢?”

  “真的?”夜欣张大嘴巴,又惊又喜。

  “是的。”咒凡摸摸夜欣的头。“快去把你的画拿来。”

  夜欣把画拿到咒凡面前,他慢慢把颜料涂在作业簿上,一片片金黄色的花瓣旋即呈现在眼前,色泽光彩夺人,令他俩目不暇给。

  “好漂亮喔!”夜欣欣喜若狂。

  “你的确很有绘画天分。”他深深望进她纯真的眼里,语调异常温柔。

  “什么是天分?”

  “就是——你很会画画。”咒凡解释道。

  “太好了!”她拍手嚷道。“大哥哥说我很会画画……”

  瞧她高兴的模样,咒凡也感染了她的欢愉,不觉脱口而出:“‘月夜星’,我将来一定要把纸上的太阳花,变成如假包换的真花,放在你的眼前。”

  时局真的越来越乱了。

  日本人欺压台湾人的情形也更形严重。

  现在路上,到处都张贴着“打倒中国!日本天皇万岁!”的海报。

  随时都有人在散发“为天皇而战!台湾青年应与日本同心协力,打击中国。”的传单。

  不管何时,都可见到日本人不断诱惑台湾青少年共同为天皇效命的消息。

  上课不再是学习了,而是一连串“洗脑”的过程。咒凡愤愤不平,心中充满许多疑问。

  打倒中国?日本鬼子竟叫我们打中国人?

  这岂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他向窗外望去,亲眼目睹日本人当街欧打本地人,他虽然心淌着血,却也莫可奈何。

  因为,他若是见义勇为,反而会害了那个人及自己。警察厅的日本人不仅会抓了他们俩,甚至还会施以毒打。

  今天,他又提早下课了。

  现在,每人只关心战争,连学校也乱哄哄的。

  他满心惆怅地回到家,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想见“月夜星”。

  他蹑手蹑脚地经过长廊,看到老伯正在烧柴做饭,他又走到花园,以为“月夜星”会在庭园中玩乐,可是仍然找不着她。

  他万万没想到,女孩在书房里埋头苦写。

  她写得十分专注,以至于没发现到背后有人正细观这一幕。

  她的小手在写作簿上写着歪歪斜斜的字:

  “兄は私の天と地でぉ。(大哥哥是我的天和地)。”

  这是昨天夜欣新学的单字,咒凡要她学造句。

  咒凡双眸濡湿,不觉爱怜地摸摸夜欣的秀发。

  夜欣转过头,笑吟吟道:“你看!我写的好不好?”自从上次惹咒凡不高兴以后,夜欣变得更加努力认字了。

  “很好。”咒凡把她抱上自己的大腿。以前,他或许感到会有些别扭,而现在,他却觉得再自然为过了。“你做得很好。”

  “我现在再写一阙词,你看能认识多少字?”咒凡说完,即随手在绢纸上写下几个字。“念念看!”

  “水会干涸,

  地会崩裂,

  思念你的情犹长存。”

  “干涸”、“崩裂”,这两句是由咒凡低念,并且为她解释意思,而其他字,夜欣则一字不漏地读完。

  她好兴奋。“大哥哥,我会看字了!”

  “是的,你会读书了。”咒凡赞美道。“记住!不管将来如何,你一定要多学习,唯有如此,你才能成为有涵养的女人。”

  咒凡担心战争一开打,未来的事就难以预测了。

  咒凡从思虑中回过神,注意到夜欣拿着那张绢纸念念有词。

  “你在干嘛?”

  “背书。”夜欣回答。“大哥哥不是要我多念书吗?我现在就背你的词啊!”

  咒凡微微一愣。“你很聪明!来,背一次给我听。”

  夜欣朗朗上口,显然已完全把那阙词记在脑海中;虽然她并不完全了解辞句的涵意。

  她告诉自己:大哥哥写的辞句,我一生一世都不可忘记。

  “宋夫人,时局很不好呢!”老丁道。

  宋鹃眺望窗外的蓝天白云,缓缓说道:“打战是必然的,只是时间问题。”

  “那少爷——”

  “他好吗?”宋鹃担忧咒凡也要入伍参战。

  “现在还好,不过学校都关闭了,少爷也应是停课了。”

  “停课?”目光锐利,宋鹃倏地说道。“既然停课了,为什么还不回家?”她忿忿道。“他心中还有我的存在吗?”

  老丁面有难色。“夫人,我不知道。”

  离家一年多,音讯全无,除了藉由老丁每月的探访得知他的状况外,他压根儿对宋鹃不理不睬。

  为什么?宋鹃不禁扪心自问。

  当初是因为恨透卓非凡,才把烈火般的仇恨转到咒凡,所以把他逐出家门,要让他饱受离乡背井之苦。谁知咒凡似乎过得比她还好,他逍遥自在,快活地干脆连家也不回。宋鹃自己反而承受更多的思孙之苦。事情为何会变得如此呢?

  她完全被搞迷糊了。

  民国二十六年,日军在北平城外卢沟桥演习,藉口一名士兵失踪,强行进攻宛平县。

  此日正是七月七日。

  中国官兵奋起抵抗,八年抗战自此开始。

  “打仗了!打仗了!”街上一片乱烘烘。

  咒凡抱着夜欣站在马路中央,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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