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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把你托付给他,请他好好照顾你。”昨夜想了一晚,这是最好的方法。既然知道吕玉麟是女儿身,报仇的事他就不准备让她参与。他当初如此严苛地锻炼吕玉麟,是希望能让她亲手手刃仇人,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她竟会是个女的。

  这样一来也好,吕玉麟这个人算是在世上消失了,凶手再如何神通广大,也无法找出吕邵农的遗孤来。要怎么安顿她,倒是费了他一番脑筋;他一向独来独往惯了,带着吕玉麟是为了报恩,知道她是女子后,他就决定由自己担起报仇的责任,不愿让她插手。

  他要寻访真凶,就不便带着她,要如何安置她?金二娘那儿不方便,凤家也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无人可托。忽然灵机一动,魏秋官对吕玉麟十分爱慕,吕玉麟对他亦有好感。以魏秋官的人品家世,将她交予他,断不会受委屈。

  “你打算把我丢给魏大哥,一走了之,不管我了是吗?”怒气冲天的话中含着怨怼。

  “我不是不管你。你在魏公子府中最好,他会好好善待你,不会让你吃苦受累。”他冷静地将事情分析给她听:“他真心爱你,你们必定能过着幸福的日子。”

  “呸呸呸!”吕玉麟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一脸嫌恶。“什么爱不爱的?两个男人爱来爱去,口恶心死了!我看透你了,你是个懦夫,你不敢为我爹报仇,所以千方百计想甩掉我这个大麻烦对不对?才编出什么我是女子这种谎言,现在又要把我丢给魏大哥。凤三,你没种!你这个胆小鬼!”

  “闭嘴!”凤三怒火上冲,抓住她纤细的手腕用力一捏,疼得她掉泪。

  “好痛!放手啦。”她努力要扯回自己的手,却是徒劳无功。

  凤三按下怒气,松开了手,吕玉麟的手腕上一圈清楚的指痕,是他盛怒之下的杰作。

  吕玉麟暗恨自己不争气,在他面前掉泪,又气他使强用蛮,恨恨地说:“真是大豪杰!大英雄!了不起,了不起。”说反话挖苦他。

  凤三怒气稍平,心想她是一个女子,自己对她实不该再像以前一样打骂由心。把包袱丢在床上,道:“换衣服,我们上路了。”

  “我不换。”这一换,等于认同他的话。

  才刚告诫过自己,这会儿凤三又冒火了。“你早早换衣裳,我们早上路!”

  吕玉麟偏不如他的意,还语带挑衅地说:“我不换,你能拿我怎么样?”

  凤三眉一抬,目光变得锐利了。“我再说一次,换衣裳。”

  “我不——”

  “凤三迈前一步,伸出右手食指,点了吕玉麟穴道,令她登时动弹不得。

  “喂!你干什么——”快手快脚的凤三毫不顾忌男女之别,除下她身上的男子外衫,抛在桌上;抖开包袱袱内的女装,替她穿上。

  吕玉麟气得快发抖,但是毫无反抗能力,只有破口大骂:“凤三你这个混帐!快快给我把这衣裳拿开。本少爷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能穿女人的衣服——”声音嘎然中断,凤三嫌她聒噪,皱着眉封了她哑穴。

  这一来,吕玉麟满腔怒气只能在肚里骂。

  少了她刺耳的叫嚷,凤三很快替她着好装。将包袱背在肩上,道:“吕大人将你托付给我,我必会替你一生着想。魏公子对你情真意挚,你们材貌相当,正是天生良配。吕大人的冤仇,我会一力肩承,你尽管放心。”

  毫无行动能力的吕玉麟怒瞪着他,眼眶一红,流下泪来。

  “你哭什么?”等不到她回答,想起自己封住她哑穴,一掌拍开。

  她哽声说道:“我哭我自己没用,手无缚鸡之力。我吕家满门抄斩,蒙受不白之冤,我不但连报仇的能力都没有,还要被人糊里糊涂地当女人嫁掉……”斜斜瞪他一眼,语中大有屈原赋离骚的幽怨。凤三懒得和她答辩,微微好笑。“你本来就是女人。”

  “我不是!”这家伙脑袋里装的是石头吗?吕玉麟简直快气炸了。一夕之间,一直深信不疑的事实忽然乾坤反转。任谁再理智,一时也无法接受现实。

  “走了。”再继续这个话题也是无益,凤三准备起程。

  吕玉麟没好气地道:“你凤大爷本事通天,把我定住了,我怎么走?”

  凤三解开她穴道,吕玉麟身得自由,把脸一扬,下巴抬得高高的,洒开大步前行。她身着女装,动作举止仍像身为男儿时大刺刺,看来格外突兀。

  凤三心想,待送她到魏秋官家中,定下亲事,他便可专心一意为吕家一门血仇奔走,无后顾之忧了。

  骑着黑龙,走了两、三日,这一天到了一个名叫沧阳庄的聚落。时近酉牌,就在庄上唯一的一家客店落脚歇息。

  店小二上前掸尘拂桌,热情招呼风三二人:“客倌,用膳吗?要吃什么?本店有招牌醉鸡、清蒸黄鱼。”

  凤三叫了三碟茶,两碗面、一盘馒头。

  吕玉麟微笑道:“再来一壶酒。”

  凤三知她不谙酒道,无端端叫酒做什么?但不阻止。倒要看看这女娃弄什么玄虚。

  酒菜上桌,吕玉麟满引两杯,端起自己的杯子,笑道:“凤三哥,一路上多蒙你照顾,我敬你一杯。”

  凤三端起面前的酒杯饮尽,眼角余光看见吕玉麟露出一丝窃笑,他假装没看见,抬头道:“不客气。”

  吕玉麟忙又添满三酒杯,殷勤劝酒:“三哥,我再敬你一杯。”

  也不推辞,凤三酒到杯干,一连饮了数杯。一瓶喝完,吕玉麟再叫酒来,自己也陪了几杯;不胜酒力的她,被酒气一蒸,脸上泛起红霞,娇艳如桃花。反观喝了不少的凤三,仍然神色恒常,这村酒极薄,他就是再喝上二、三十斤,也不妨事。

  她酒意上冲,话开始多了起来:“咦?三哥,你再多喝一点啊。不够、不够,再喝啦!我——我也陪你喝——喝一杯。你——你很不够意思知不知道?我——我可不是东西,让你丢过来丢过去。我爹娘的仇,一定得由我亲身来报,我不许你代我报仇,你——你听到了没有?”食指对着凤三指指点点,杏眼微张,半睁半闭。

  “听到了。”她已经醉了,凤三随口应声,管自己吃菜。

  吕玉麟突然伏在桌上,低声呜嗯起来,道:“爹、娘,麟儿好想你们啊——”

  客栈中所有的客人纷纷向他们投以注目礼。

  吕玉麟出身官宦之家,气派行事和一般百姓颇形不同,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贵胄小姐,出现在这个小镇村庄,凤三看起来也不像个斯文的读书人,于是人人开始在心中揣测议论两人的来历。是私奔?是落难?

  窃窃私语声钻入凤三耳中,他不愿太过着人形迹,叫小二来:“我要一间房。”

  小二在前领路,凤三抱起醉得迷迷糊糊的吕玉麟来到后院厢房,把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小二看看吕玉麟,又看看凤三,问:“大爷,这位姑娘是您妹妹,还是妻子?”

  凤三目光锐冽,蹙眉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好生多嘴的店伙计。

  小二搔头笑了笑:“没什么、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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