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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糖人儿一待就是一个多月,这天两人正状在院子地上玩珠子进洞,邢天彪命人来带堂人儿。

  “哥哥,螃蟹哥哥!”邢天彪的左右手雷利抱起糖人儿小小的身子往外走,糖人儿又惊又怕,哭叫的声音响遍整个医庐。

  “你要带她去哪儿?”邢世珩惊恐不已,扑上去抓住雷利的手臂,又打又咬。

  “小螃蟹,她爹娘送了赎金来,寨主要送她回去了。”雷利痛得一皱眉。这小子!想咬死他吗?

  邢世珩一听怔了,松牙了牙齿。雷利趁机赶快抱着小糖人儿脱身,快步离去。

  糖儿妹妹要走了,是了,她该走了,她怎么能留在这个山寨窝呢?她有爹有娘啊,她不能留在这里一辈子。

  那他呢?他又要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吗?

  回头走回屋内,脚下踢到一只他编的草蚱蜢。顿时,一股不舍之情激涌而上,他抓起那只泛黄的草蚱蜢,转身奔向黑风寨山门。脚上的铁链绊住了他的脚程,他一个跟路,摔在地上,狠狠吃了一嘴的尘土。将双手撑在地上,他爬起再跑。快!要快点!不然他就再也见不着她了。

  追到了山门,他终究晚了一步,邢天彪一行人已经去远,只见山径上远远一点人影。

  “糖儿!糖儿!”不!他还没跟她说再见呢。邢世珩张口大喊,不死心的追上去。才奔出数步,他就摔在地上,跌了个狗吃屎。

  “小螃蟹,跟我来吧。”说话的是冯尔康,黑风寨的军师。他捞起邢世珩小小的身子,带他上马,风驰电掣的直奔邢天彪一行人。

  邢天彪一行人走得不快,冯尔康策马狂追,一下子就追到了山腰。

  “尔康,你来做什么?”邢天彪斜睨了一眼冯尔康身前的小孩儿一眼,又是这个臭小子!

  邢世珩挣扎着跳下马来,奔到马车前掀起帘子,糖人儿正哭得抽抽噎噎,见他出现,扑进了他的怀里哭叫着:“螃蟹哥哥,螃蟹哥哥……”

  邢世珩拍着她的背安慰她道:“别哭,别哭,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从怀中取出那只草蚱蜢。

  糖人儿L接过草蚱蜢,欢欣地叫道:“是小黄儿。”

  “糖儿妹妹,你回家之后要乖乖的听爹娘的话,什么东西都要吃,不要挑嘴,知道吗?”分别在即,邢世珩难掩心酸,絮絮的交代着。糖人儿一走,他就只有一个人了。

  “螃蟹哥哥,你跟我一起走。”糖人儿也舍不得邢世珩,拉着他的衣袖衷求着。

  他凄然地摇摇头。“不行,我得留下来。”

  “你跟我走,你跟我走……”糖人儿得不到邢世珩的回应,哭闹个不停,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糖儿听话,螃蟹哥哥长大了以后会去找你的。你要乖乖的,别惹钵爹娘生气,做一个最乖最乖的孩子,知不知道?”邢世珩的话就像是在对自己说一样,只要他的爹娘能够回来,他愿意做一个最乖的孩子。

  他知道这个梦他是没法子实现了,但是他希望糖儿能替他完成这个梦想。

  “好了吧?哪有这么多难分难舍?又不是在演梁山伯与祝英台。”邢天彪鞭子一挥,凌空甩出一道破空的响声。他冷眼冷言:“把那个小子给我按下来,别妨碍我们做事。”有个喽罗将邢世珩拖下马车。

  糖人儿见状也要跟着下来,却被车上看守的人抱住了。她哭得声嘶喉哑,两只手臂不住向他伸来:“哥哥,螃蟹哥哥……”

  “驾!”邢天彪带头先行,一行人再度起程。

  这次他们真的走了。邢世珩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泪。今生今世,他可能再也见不到糖人儿了。一种莫名的悲哀如风如浪席卷了他,他也不知道他自己在伤心什么,只是眼泪如潮汹涌,望出去一片模糊,

  “小螃蟹,走吧。”冯尔康拍拍他的唐,无言可以安慰。

  在黑风寨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一段伤心事,世事原多遗憾。

  邢世珩默默地跟他上了马,转回黑风寨。秋风吹得邢世珩头侧发痛,回到山寨,那夜他哭到月垂星沉。

  直到他渐渐长大,他才明白自己为什么当年会这么伤心。

  只因他隐隐知道,糖人儿代表他的善良和纯真;糖人儿一走,表示他从今以后要将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和黑风寨狼狈为奸。今后他生存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毁掉黑风寨,杀了邢天彪!

  十二年后。

  黑风寨的大庭院中,众家好手全都聚集在此,中央两个男子正使出浑身绝学,斗得个不亦乐乎。

  这是黑风寨一年一度的排行比武大会:有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站在右首,从口袋里捏出一把瓜子一连啃一边吐,只见不一会儿时间,脚边堆了一摊他吐出来的瓜子壳儿。在这么忙的状况下,他仍然有空对着场内捉对厮杀的两人品头论足。

  “廖叔,快使出你的流星镐必杀十三式,不用跟九叔客气。九叔,你的见血封喉银刀二十七招呢?你不是常笑廖叔是软脚虾、三脚猫吗?怎么打了这么久,还没打下廖叔呢?是不是昨天在怡香楼待久了,今天有点软脚啊?”青年不住的扇风点火,要激得两人火拼。

  众人听他嘲弄蔡九,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蔡九!听到没?人老了就要认栽,不要太逞能啊。”

  蔡九给众人一阵奚落,气得面红耳赤,只见他手上攻势不停,嘴上破口大骂:“死小子!你再给老子罗罗嗦嗦的,让老子不能专心打,待会儿老子教你有得好瞧的。”

  “着!”廖平南趁他分心和青年斗嘴,流星镐正中蔡九右臂,但觉右臂一麻,银刀掉落在地,在一旁评判的冯尔康立刻喊道:“廖平南胜出。”

  蔡九气得哇哇大叫,不顾兵器委落尘土,冲过来挣起衣袖要给青年一顿排头:“螃蟹小子,你在那儿闹什么事?老子我打得正顺手,要不是你在那里多嘴多舌,老子我也不会输给廖胡子!”

  那青年就是当年被邢天彪带回来的小男孩邢世珩。但见邢世珩笑得眉眼弯弯,阳光下一头黑发乌黑光泽,只见他鼻挺唇丰,两只眼睛像装满了天上的星光盈盈发亮,显露了只有练家子才有的修为。

  “蔡九,你别没事找破了。”巴酒鬼倚在廊下,仰头喝了一口酒。看人打架不是他的兴趣,但是替人疗伤是他的本职。刀剑无眼,对阵之中再怎么小心难免会见红,他就是那个每次都得来收拾残局的人。这些人都闲没事,搞什么比武大会嘛?无聊透顶。打了一个酒嗝,他继续数道:“你去年输给廖胡子,前年输给廖胡子,大前年,大大前年——”扳着指头一路算下去,算得蔡九脸色一路白下去,白得像七月跑出来乱逛的无主幽魂。“你就是不如廖胡子,你怪世珩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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