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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她真的很紧张呵!

  在厨房手忙脚乱的江如瑛,为了找出泡茶用的茶具,弄得锅碗瓢盆匡啷作响,更加重她心中的负担。

  好不容易找出茶叶,这些东西平时放在就手之处,偏生今天就是一团混乱,彷佛要和她作对。

  炉上的水已咕噜咕噜滚开了,她连忙赶去提下来。没注意到身后桌上那锅方做的热汤,回身不巧弄翻了,滚烫的汤汁浇淋在她右足上,疼得她叫出了声,手中一松,茶壶落地,热开水溅到她腿上。

  听见一连串异声,宋浩男坐不住了,奔到厨房时正看见江如瑛一脚的汤水和满室狼籍,二话不说,大踏步向前打横抱起她,凭着直觉找到了浴室,放她坐在马桶盖上,拿起莲蓬头,用冷水冲洗冷却她的双脚。

  冷水不断冲洗,受烫的肌肤顿感清凉。狭窄的空间容纳了两个人,变得拥挤起来,尤其是他西装革履,却拿着莲蓬头为她冲脚,何等异样。

  “我自己……自己来就行了。”伸手去拿莲蓬头,空中旋了几旋,花洒四下飞溅,淋得两人一身是水。

  笔挺的衬衫淋得湿透,贴住他强壮结实的胸膛,江如瑛大惊,站起来拿起架上的干毛中往他身上徒劳地想拭干水分,不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擦了几下,她意识到自己离他太近了,近到可以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古龙水香味。指腹下的肉体是一个壮硕的成年男子,而不是所熟知的江玄青稚的少年的胸膛。

  她为这突来的认知而绯红了脸,手边停下了擦拭的工作。莲蓬头没有关上,静静躺在浴室湿滑的地上,默默努力地溅湿两人小腿。

  他默默接过她手中紧紧抓住的毛巾,将身上的水渍吸干,有意无意地挡在门口。

  衬衫仍是贴在身上,不大好受,索性解开扣子,脱下湿衣,也省得难受。

  “你干什么?”一见他脱衣服,江如瑛立刻联想到多年前两人曾经亲密共枕的情景,他难道想重温旧梦?不!

  其实宋浩男原无此意,只是不想穿著这件令他不舒服的湿衣罢了。但,江如瑛满怀戒备地防着他,却令他大大不悦起来,心想: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宋浩男有心要戏谑她一下,于是不避反迎。他每踏前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浴室里不过这么一点空间,一个不留神,脚下绊到仍在喷水的莲蓬头,江如瑛整个人摔在地上,额头结结实实撞上浴缸,发出好大声响。

  他连忙扶起她,只见额头上已肿起好大一个包,痛得她猛龇牙。

  “你还好吗?”他流露出罕见的关心之色,接着以不容拒绝的姿态说:“我抱你出去。”

  俯身伸臂到她腰间膝弯下,毫不费力就抱起她,侧身出了浴室。

  “有没有医药箱?”他问。

  她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这一摇倒坏了,眼前金星乱蹦,痛得教人要昏厥。

  看看不是办法,头下那个包红肿得简直教人触目惊心,宋浩男小心放倒江如瑛,让她躺在沙发上,然后腾出手来拨电话。

  “喂?李医生在不在?我是宋浩男……李医生,这里有人撞到了头,能不能请你过来一下?……这里是……好,我等你来。”

  脑中晃得七荤八素,正感极度不适的江如瑛,突觉额上一阵清凉,睁眼一看,宋浩男坐在身旁,是他取来冰毛巾替她敷凉的。

  十多分后,李医生赶来了,他长得圆滚滚的,看起来就像个老好人,一进门就喊:“谁撞到头了?”

  “伤者在这里。”

  李医生将药箱往桌上一放,瞇起一双近视眼,端详了一下,说:“不碍事的,抹抹药,几天就会消肿了。”

  一涂上药,江如瑛立刻感到清凉不少,或许是李医生使她起了信赖的心理作用,伤处似乎不再那么痛了。

  送走李医生,走回沙发旁,宋浩男两泓深不可测的寒潭秋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江如瑛,看得她忐忑不安,又是这么躺在椅上,屈居劣势的姿态,好象刀俎上任人宰割的牛羊。

  她只一动,他的手更快地按住她:“别动。”

  “我好些了,我想起来。”其实她的头仍疼得很。

  “你回房休息好了。”

  他的意思并非指让她一人强忍脑中昏眩走回房,而是由他负起亲送之责。他抱她抱上瘾了不成?

  头真的是痛,她根本无法拒绝,何况宋浩男温暖的怀抱令她因虚弱而起了眷恋。

  他依着她的指示,送她回到房间,轻柔款致地为她轻轻盖上棉被,然后坐在床沿,打量房内的摆设。

  房内朴实无华,显示主人只是暂居此处。

  “对不起,我想休息了。”她提出的暗示够明白了吧?

  他假装没听出她言外之意,默然片刻,抬起一双凛然生威的眸子,声音放软和,带着点循循善诱的味道:“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能有什么话要告诉他的?他们本就不是朋友,又相隔两地,而且也已十多年没见面,她会有什么话要告诉他的?这人的心思是越发教人难懂了。

  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分分秒秒不是提心吊胆的怕,加上摔了那一大跤,现在她真的累了,没有心陪他打哑谜。

  “我的头好痛。”她的脸色确实苍白难看:“能不能请你先回去?”

  “你有没有什么该说而未说的事?”

  他的神情慢慢严峻起来,她不禁提上了心。突然间灵光一闪,心一抽紧,整个人跳起来。

  嗯哼!他心底暗嗤一声,冷眼看着她死抓着棉被,几乎要把棉被给扯破了。

  不会的!他不会知道的!她才回来一个多礼拜,前几天才巧遇到他,他怎么知道?不可能!

  “怎么了?你要说了吗?”

  到这节骨眼,只能跟他混赖,撇开头说:“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几年来颐指气使,他最不能忍受别人蔑视他的权威,一把攫起她细瘦的手腕,五指微一使力,江如瑛立刻痛得掉下泪。

  “放手!好痛!”

  他只减轻力道,却不放手:“你要说了吗?”

  她气极了,用力要拉回自己的手:“你放手!好痛……你要我说什么嘛?”

  “跟我说老实话!”

  “什么老实话?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你说什么我半点儿也听不懂!”因为心虚加上头疼,这番话一点气势也无,倒像在讨饶。

  其实他早已知道江如瑛替他生了一个儿子,初见征信社送来的资料,这分震惊当真非同小可。这次和她不期而遇,基于往日的牵缠,他才特地托人去调查她的近况,不料却揭出这一件大秘密来。

  他竟然有了一个十二岁大的儿子!?

  虽然资料上并没有调查出江玄是江如瑛和谁生的,但只要从年龄上去推算,十二、三年前,她才十五、六岁,那时正是他们两人过从甚密的时候。

  如果江如瑛一直留居美国,只怕这个秘密便要永埋尘土里了。

  震惊之后,继之而起是一股熊熊怒火:你瞒得我好苦!

  他之所以如此震怒,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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