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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从没有去想,也不敢奢想自己……

  “公主只知其一,不晓其二。”阿羽抑下内心翻天倒海的波动,镇定道,“还有许多许多不得已……不可说。将军回来的时候,他会告诉你——我看得出,你对他来说是不同的。公主,请你的情意坚持下去……将军,他是很寂寞、很可怜的一个人。我说的‘可怜’……你会慢慢明白。请你,坚持下去好吗?”

  “你先起来。”其其格心里不太舒服,“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这个刚进门的突厥女人在欺负你!”

  “公主。”

  “我嫁都嫁了,你还要我保证什么?”其其格眼一红,辛酸道,“我喜欢他谁都看得出来,但能做的有限——我帮他瞒天过海,这是为什么?人心都是肉长的,战御寇若没此心,我做得再多也是徒劳,他看都不会看一眼。你我还是准备一下接着要做的事吧!”看看手抄卷,慢慢展开,目光逐流,“你说……战御寇他和你说过有关此曲?”

  “皇上设宴那天,将军回府已晚。”阿羽微微一笑,睫毛轻颤,“他休息前跟我说,公主在宴上提到万宝常的曲,看来很是喜欢,便让我回头寻个机会把它给了你,也成全了我多年的夙愿。”

  “他说的……给我?”她只是随口说一句那万宝常用筷碗就可敲击出动听的乐曲,谁料他竟记在心中了。一股暖流扩散至百骸,让其其格已渐冰冷的心又慢慢燃烧起来——他不是完全不把她放在心上的。

  至少……他记得她说过的话。

  她要的不多,只是一点点回应就足以让她开心许久、许久。

  于是——

  “等他回来,我不但要他的人——更要那颗心!”其其格粉颊上的光彩重新焕发,“不管以前的事了,我只要他从今往后——心中有我!”

  波光粼粼的池面泛起一层涟漪。

  “公主,你……”阿羽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姐姐,可有木头?”其其格突然道。

  “木头?”阿羽愕然。他们说着说着怎么就和木头扯上了关系?

  “我要一块木头。”其其格重复,红唇微勾,“一把刀子就可以让他永远伴着我。”

  “刀子?”阿羽越发迷茫,这个小公主有时言辞上与他人大迥,委实令她难以理解。

  其其格望了望池水中的倒影。

  “不错,木头和刀子。”

  三日转眼即过。

  但是,隋炀帝并未看到战御寇还朝,甚至说连一个报信的人也没有。正当他指派人下去召唤时,有太监送来信笺。

  隋炀帝看罢后,脸色陡变,忙喝止要去将军府的人:“传旨,近十日内不准任何人踏入将军府,也不准将军府的人随意出府,违者诛杀勿论!”顿了顿又说道:“明日立即前往江都,战御寇麾下将士皆在京城待命,由宇文卿率领部署跟随护驾!”

  “遵旨。”

  “皇上,这是何故?”宇文化及面皮抽动。

  隋炀帝把那张信笺若烫手山芋仍置地面,“你们自己看!”

  “什么——”宇文化及声音颤抖起来,“‘见喜’了?怎么会这样?他婚前不是好好的?”

  “见喜”脱穿了就是出痘!得此病的人浑身长满殷红的小疙瘩,面目全非,伤口会慢慢溃烂,而被传染的人,十有八九也命归黄泉!

  大殿上的人喧哗吵闹,议论纷纷,惊恐之色溢于言表。

  “皇上,这是谁送来的消息?”宇文化及稍微镇定一下问。

  “前日朕派御医他去探视战卿的病,哪知道会得出这个结果?三天前,那其其格还在宫里游荡,若然将隐藏的病因带进宫来,那还了得?”隋炀帝越想越是懊恼,烦躁道:“有人一辈子不见得会‘见喜’,可自古熬不过去的人也多如恒河沙数,不得不防。既是战卿身体不爽,朕就特准其在京待命,半月内校军场操练的将士一律留京,由宇文卿家的部署护驾足可。”见过太多为此枉死的人,他不得不防患于未然,不得不慎重对待——

  看来,去江都避避风头也是对的。

  宇文化及眉头紧皱,神情凝重之极。战御寇呀战御寇,这个时候见喜,会不会太巧合了?

  他不得不为之狐疑。

  莫非,姓战的果真要暗中玩花样?不会,如是真的,任性的其其格和皇帝派的御医岂会坐视不理?

  奇怪……

  次日,隋场帝于大业十二年夏三下江南,开始了他亡国身死的最后一程。”

  部分官员随行,其余留守。爵国公宇文化及留下儿子宇文札,自己带领浩浩荡荡的人马前去江都。

  原本平静的日子,在七日后又起波澜。

  爵国公少奶奶苏盼兮悬梁自尽。

  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而将军府内亦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安然无恙隐匿了不为人知的诡谲。

  其其格又是对着碧池而坐,双手忙碌着在雕刻一块木头,她肩头的那只雄鹰乖乖地栖息,圆圆的眼珠子滴溜溜转。

  阿羽端着盘子走来,为难地说:“公主,婆婆每月都要封斋,她不喜欢有任何人打扰,这不是针对你。”

  其其格背对着她,听见此话,冷笑道:“封斋?她做了什么不安的事儿,这样虔诚忏悔?”她倒好心去孝敬,不过,看来是拿热睑去贴人家的冷屁股,那些来自草原的美食佳肴都被当做喂狗的残羹给扔掉了——她的心意也随之付诸东流。

  如果不是为了战御寇,她何必受此窝囊气?大概依照她的脾气,早就甩甩马鞭,发泄一场走人了,哪里轮得到那个老婆子耍威风?

  一刀一刀,她用力地削着木雕,红唇紧抿。

  “公主不要这样,您忘了将军临行前的嘱托吗?”阿羽急得一身汗。刚才其其格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她听到,可怎么办?

  “我就是记得他的嘱托,才坐在这里。”其其格不想继续说那些,“对了,那个御医怎样?还活着吗?”

  “活着。”

  “我想过了,宫里的人怕御医带不洁的东西回去,定会暂禁他出入,所以最好斩草除根。”其其格眼眸一挑,“只有死人才不会泄漏风声,坏了战御寇精心的计划。反正,外面都对将军府恐惧,避之不及,绝不会前来查找御医,援兵来前你我不认账,谁也奈何不了将军府。”她算是真服了战御寇——步步为营,竟然算准皇帝会派人探病,就威胁御医写折子,而后名正言顺“挽留”御医不得回宫。

  另外,皇帝也会因避讳此疾而令战御寇的兵士驻扎京内,如此必然不会发现少了的那部分人马。

  她没看走眼!

  一抹淡淡的笑漾在唇边,其其格不无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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