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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龙绻儿是腰酸背痛腿抽筋。

  上次踹花凋那一脚的后遗症到现在都没完全好,时不时隐隐作痛,再加上之前放风筝跑了大半天,又在树上攀爬几个时辰,说不累还有劲头——除非她是铁打的!

  该死的乐嘉公主!竟敢把父皇特别赏她的手谕扔到耶么远的地方!

  不行不行……她的手臂酸得没一点力气了……

  “混账烟雨!为什么跑了?连你主子死前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她正自言自语地抱怨,便听后面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嘲弄声:“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为什么你还是如此恶毒?”

  龙绻儿吓得手一松,身子立刻下坠!就在她以为死定的一瞬,眨眼又被抓住腰带,卷入一个温暖的胸膛!

  等睁开眼看清来人,龙绻儿傻了,呆呆道:“你……你怎么来……”

  “我不来,有人不就命丧黄泉了?”花凋长出一口气,低头瞅着她的小脑袋瓜,忍不住用力拍几下,“能爬上来也要下得去才算本事!往下跳了不起啦?”

  龙绻儿抓着他的衣襟,不服气地吼道:“你以为我愿意的吗?都是你,要不是你吓人我才不会掉下去!”

  “是我的错?”花凋不无讽刺,“你就在这里挂到天黑好了!”说着,就要撤身!

  “你敢走?”龙绻儿习惯性得跺脚。

  这一跺脚,脆弱不堪的树枝“咔啪”一声断裂开来!

  花凋手疾眼快,迅速环抱住她的小蛮腰,提气上攀另一丛树枝,倒霉的是即便施展轻功提纵术也不能化去龙绻儿的体重,越往上越细的枝干爽快得一分为二!不得已花凋三度提气向上,足点密叶,左右窜动,总算觅到隐藏在枝干间蜿蜒的主干。花凋费了老大的劲头才把她卡在发杈的粗干上,不禁低咒藏于林侧的宁王,“狡猾卑鄙!难怪你不愿来!”

  龙绻儿见离手谕不远,便嚷道:“那里!就在那里啊!”

  花凋回眸一看,怒火中烧,“你傻不傻啊?不就是一张手谕嘛!没了让你父皇再写一张便是!干吗不要命地去够它?”

  “不行!”龙绻儿坚决地否定:“丢了就再不会有。”

  “为什么?”花凋不能理解,“你不是说你父皇有多宠爱你,你告诉他这是乐嘉公主干的好事儿不就好了?”

  “不好不好……”龙绻儿肩头一耷拉,眼红面热,低低道:“那是父皇好不容易才答应的啊!再……再说……”手指纠缠,一咬嘴唇:“丢了手谕,父皇再不愿也要治我罪!那时又没人给我作证,那些人都会说是我贪玩弄丢了手谕,还找借口!”

  那时又没人给我作证……

  花凋听得心一纠结。

  他差点忘了,在宫里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晴川公主都仅是个形单影只的人!她的姐妹设计害她,其他人看好戏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帮她证明是乐嘉公主使坏?

  而且,她知——没人愿给她作证!

  她真是个小迷糊吗?若是个真正的小迷糊倒好,就怕是半睡半醒的糊涂!突然,脑中回忆起当年在少林有人骗他犯戒受刑……谁可曾为他喊冤?那种被欺骗的孤寂他不是不知!但他后来学会如何去做一个游刃有余的人……她呢?难道,古灵如她没发觉?既知穷途,何不变通?穷则变,便则通嘛。

  “为仆么打乐嘉公主?”花凋突然调转话锋,“功夫不是用来欺负人的!”

  “我不愿受人欺负……”龙绻儿扬着脖子,理直气壮道:“谁来欺负我,我就狠狠地还以颜色,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

  这分明是不顾后果的愤世嫉俗之念嘛!是谁给她灌输这此想法?狠啊。

  “听着……”花凋揉了揉太阳穴,耐下心道:“你认为武力能解决一切?”

  “当然!”龙绻儿毫不犹豫地颔首。

  “错!”花凋的理智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恼怒地大声批判:“武力能解决一切的话,尘世早就大乱!谁都想征服别人,又怕被征服,那还有宁静吗?”看她一脸迷茫,改口:“比方说,我有轻功,但轻功局限于此,不可能像百姓传说的那样化腐朽为神奇,从地上一下子窜到十几丈高!我得按部就班,多次调整踏位才站在这儿,懂了没?”

  “可……她说……”龙绻儿陷入摇摆的天人交战——到底信谁?

  “不管是谁说!错就错!你自己不会看、不会想吗?”

  花凋深深吸了一口气,大致看一眼树丛间明晃晃的手谕,旋身探臂,转眼取来。

  “给我!”龙绻儿伸手夺过来抱在怀中,半天,抬头看他,“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花凋耸耸肩。

  龙绻儿忽然吃吃一笑,神秘兮兮道:“你知道欧帅傅吗?”

  “欧帅傅?”花凋一愣,“当然了,他是我朝铸造界有名的大师!为什么提他?”

  “他被尚家兄弟请来给父皇打造赤铜炼丹炉!”她得意地抿着小嘴儿,“你当我的护卫没像样的兵刃怎么行?十八般兵器我看着俗,也觉得厌,就想你跟着我,将来会有好多好多银子花,你记不清的话多麻烦!那就需要一个算盘,所以我让父皇给我手谕,请欧师傅打造特殊的算盘给你当作兵器!如何?很有新意吧?我想了几个晚上啊……”

  “算盘做兵器?”花凋莫名其妙地瞪大眼,“皇上竟同意了?”欧师傅,世上多少人梦昧难求他打造的兵刃啊?现在,竟让他抽功夫做一个算盘?

  “父皇大概不会同意你进宫做护卫,不过你可以偷偷进来和我切磋武功!”龙绻儿眉开眼笑地打着如意算盘。

  “要我教你?你不是有缱哥哥吗?”花凋一哼,口吻颇酸。

  “他不稀罕我这妹子……今天,我险些摔死,他也没来救我!”龙绻儿眼圈泛红,失落地狠狠咬着手指。须臾,猛一抬头拉住花凋的袖子,忙不迭说道,“小野花!你对我好,行不行?别像他们那样子,你对我好,我也会给你数不清的珍贵东西,我发誓……也会对你很好啊……”

  要别人对自己好,是这样子求来的吗?

  花凋从不晓得堂堂龙绻儿,竟沦落到此。她真的很孤单,没人愿意了解她,要么欺负她、陷害她,要么害怕她,厌恶她,梅妃终日勾心斗角,没功夫宠她;宁王大概也厌倦了收拾烂摊儿,终于狠心甩掉麻烦,才把龙绻儿交给他!

  盛气凌人的晴川公主不过是一个小娃娃,也想让大伙疼哄。

  可惜,没人好好教她如何与别人相处。故此,她只能一种不知从何学来的方式过活,以一种未经教化的蛮横方式来保护自己!

  岂不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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