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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协议罢,他起身自横粱的一头快步掠至另一头,足不染尘,声息皆渺。

  龙绻儿突然从右鬓取下一个龙纹钿的金簪抛向他。花凋不明所以,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来把玩,“干吗用的?”

  龙绻儿得意地说:“笨!不是一般的笨!”点点一头漂亮的青丝,“你动作再快,散着发的样儿,也是那个雪韧容易抓到的特征嘛!届时,即便没看到正面,画影涂形也够烦呢!”

  花凋被她一提醒,恍然大悟。

  呃,虽说不像她想得样简单,而是雪韧砍断了他的发,可造成的结果都一样。披头散发的确会勾起雪韧的疑惑,与其如此不如委屈一下,用她的簪子系发,也总好过被揪住“小辫子”,不是吗?

  花凋做好充分的心理斗争,才满不情愿地用她的簪子固定零乱的发丝。

  千钧一发。

  此边厢花凋刚弄好,外面雪韧便绕开那些“危言耸听”的唠叨宫女,推门而入。

  花凋屏气,过多的气息会引起雪韧的注意力,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瞥向那一端的人儿,捉摸着她刚才说的话有多少可信度。不过,就在他胡思乱想的一霎,龙绻儿没有做出任何自保的动作,直挺挺从梁上栽了下去!

  那——分明是她自己往下跳的!若是无人搭救,必然摔个脑浆迸裂!

  “救命啊……”

  呼救声令警惕的雪韧猛然一怔,电光火石股朝急速下落的人儿扑去!花凋抓住眨眼的瞬息,自他们的身侧惊鸿掠影,破窗而出!

  雪韧心知中了“声东击西”之计,奈何人命关天,总不能视若无睹!他趁着伸臂揽住龙绻儿柳腰的趋势,足尖在原地打转,身子侧倾,来招黄龙大摆尾,总算捕捉到那一抹动作如猿的影子!

  好……熟悉?

  雪韧尚且不及仔细想,更别说跨步去追,就已被人抓得半分动弹不得,听他救下的那个玉人儿嚎啕大哭:“呜呜……救命啊……可怕……好可怕……”

  “公主,您受惊了!”一稳心神,他立刻撤于,毕恭毕敬行礼。

  “什么人啊?”此刻的晴川公主像是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游弋惶恐的眼红红的泛着血丝,那份脆弱伪装得淋漓尽致。

  “微臣是六扇门的御前捕头雪韧,救驾来迟,望公主赎罪!”他淡淡地公式化道,温文疏离。特别是他们之间空出的十步——两人方才还贴着,眨眼的功夫就咫尺天涯。纵然君臣有别,也未免太过夸大,任谁都无法忍受。

  她身上有蟑螂还是臭虫啊?不然,他怎么会露出嫌恶的表情?呿!她一个堂堂公主还没说什么,他一个身为臣子的男人竟耍脸色?

  晴川公主根本不觉得私闯冷宫玩耍,联合臣子戏弄宫女,再胆大包天地从梁上往下跳又有何不妥?

  “你怎知本宫在此蒙难?”她故意装出茫然的模样。

  “嗯,菊、竹宫的两位娘娘看到公主的贴身婢女在锁兰苑外不知所措,惟恐公主遇到不测,是以让人进苑一探,宫女受惊而出……微臣路过,奉懿命前来查看,臣庆幸……及时救下公主。”

  “亏你还认得我!”晴川公主的口吻古怪。

  “臣不敢。”雪韧敛下眼睫,不愿多说。这个公主,是那个人的亲妹妹,他怎么会不知道?不久之前的金殿面试,他就领教了那人的缠功,也正是为此才有机会见识传说中的天之娇女龙绻儿。嗯,晴川公主眼高于顶,注意不到凡夫俗子的存在很正常。不过,她自己的专横气焰,倒叫人毕生难忘!

  “哼!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你还敢在六扇门?”龙绻儿得理不饶人,发挥她无礼狡辩的气焰:“烟雨在外支支吾吾,定是本官受贼子威胁!她不吭气,你就大大咧咧地贸然闯进来,万一惹恼贼子,本官的命还要不要?幸好,他只推开本宫跳梁借故逃走,不然,你有几个脑袋赔本宫?你说,该当何罪?”她不喜欢雪韧,这个看上去比女人还文雅的少年,举手投足风度翩翩,让她自惭形秽。而且,总觉得他越看越熟,似乎曾经见过,雪韧、雪……兀地,记忆深处泛起一波涟漪!心头旋即闪过几个碎片——烟波、绿柳、樱红,一对白衣蹁跹的人相互凝视,不知说了什么。哦,缱哥哥!他曾在父皇亲口加封雪韧为神捕之时一路追去,那天是她的芳辰,本要叫兄长来玩,谁料缱哥哥充耳不闻!这人有什么好?竟能令完美的缱哥哥另眼相看,都是男人,粘在一块难看得要死!

  雪韧心中有数,晴川公主无事找茬儿,不愠不火地道:“公主息怒,微臣的莽撞的确罪该万死。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让贼人带走公主更糟!臣……现在就去追查,定给公主一个交代!”眼光四周一扫,心头隐约有底,他敛袖施礼,夺闯而去,竟不再理会发火的龙绻儿,飘然不见!

  “喂!你给本宫回来!”听上去分明是恼怒的叫声,却隐约渗透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之笑。

  第六章 玄机

  回到六扇门,花凋仓皇毕露。

  他从来没有落荒而逃的狼狈经历。抹一把头上的汗,他坐在自己的阁内吁吁粗喘,咕咚咕咚猛灌水。

  外面进来的风烛见状,胡子微微一颤,似笑非笑,“好端端的今儿怎么看破了红尘?”

  花凋白他一眼,冷冷地道:“什么?”

  “听不懂吗?”风烛撩衣摆坐下,自顾自地道:“我说你的行头,平日的大孝子,今日头发削得乱七八糟,不是看破红尘是什么?”

  花凋摸了摸脑袋。

  怎么说?难不成告诉风烛,他被雪韧折腾得不人不鬼?然后,好死不死地撞到龙绻儿?不行!一世英明毁于一旦,日后如何在六扇门和朝堂立足?好在……六扇门的捕头不需像一般大臣每日朝觐,否则,那就完蛋了!

  风烛黝黑的眼眸转了转,端起杯子慢慢品茗,也不吭声。

  花凋烦躁地拆掉发髻,望着手中的簪子,突然想起那个从横梁上往下跳的丫头!

  不错,她是有点三脚猫的功大,但之前被他震到筋脉,一时无法复原,常人就算刻意防范,从梁上下来也需极为谨慎,何况,她直挺挺地往下栽,哪有一点自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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