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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步天行眼见两个武林名宿,为了宝剑拼死搏杀,心中十分惊骇。此时想起观日坪上的恶斗,更是毛骨悚然!如果当时杀死家桐,夺回宝剑,不知何时又将丧命于他人之手,果真如此,若水山庄又岂会甘休?

  最可怕的还是亲眼见到这些夺宝人的可憎面目,幸亏自己悬崖勒马,否则比起他们,岂有二般?

  当初从异教人士手上夺走宝剑就是为了阻止他人的阴谋,但怎么也没想到,浩劫从那时候便已开始了。

  苏晓溪缓缓道:“剑在他们手上,不知道贺家桐怎么样了……”

  步天行心中一凛,不敢设想,他取下丁不同手中银光凛凛的宝剑。丁不同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苏晓溪不禁感慨:“想不到经过一番波折,宝剑终于还是回到你手上。”

  步天行细细端详宝剑,这银光凛凛的神兵,静静躺在他手上,像在等他发落。

  剑身上六个字,本是为皇帝祝寿的,现在看来,却有如诅咒一般闪着霜寒的光。

  天山白龙门磅礴的牌楼之下,野风飒飒,步天行将丁不同的帽子和腰牌交给一位白衣少年,他身后的近百门众随即跪在地上。

  “多谢步三少爷为家父送来衣冠,不知家父临终前是否还向你托付什么?”

  “他什么也来不及说……”步天行道。

  苏晓溪看见白衣少年身后第一人,一双利眼直勾勾地往步天行身上削。果然,他站起身来,抢到少年前面,质疑道:

  “家师临行前说去拿回茂陵宝剑,想武林之中能胜得了家师的屈指可数,既然当时步三少也在场,可知这茂陵宝剑最后谁人得了?”

  步天行道:“宝剑和铁震威铁前辈—起被丁前辈打下山谷去了。

  那人听了,脸上一阵黯郁,忽然又脱口说道:

  “既然人都死了,谁知道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少年喝道:“二师弟,不得无礼!”

  那人正待分辩,很快被左右师兄弟拉扯住。

  步天行朗声大笑:

  “步某不做暗事,宝剑如果真的在若水山庄,一定恭请阁下前来瞻仰!”

  “我二师弟性格冲动,步兄清勿见责。”少年抱拳,一揖到地。“两位远道而来,一路多有奔波,请入内暂歇,让白龙一门上下,好好答谢两位。”

  “不必客气了,咱们都还有事要忙,就此别过了。”步天行说完,牵着苏晓溪飘然离去。

  碧波万顷的湖心,一叶小船随波荡漾,苏晓溪坐在船上,专心弹筝,一曲春江花月夜在她指下悠扬回荡,乘着湖上好风,越飘越远。船上还有一张小桌,桌上有些精致酒菜,步天行坐在船的另一头,隔着滥潋湖光细细望她。

  “我弹得好吗?”—曲既罢,苏晓溪灿灿笑问。筝是向湖边的人家借来的,曲是步天行方才教的。

  “好极了,—点儿也不像刚学的,怪不得忘机先生夸你聪明。”步天行笑道,想起他当初花了两天才学会的曲子,晓溪居然在一个时辰里弹得如此流畅。

  小时候练剑,爹爹也总夸自己聪明……

  练琴怡情养性,可是练武呢?

  “你说,人练武功,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保护弱小.强身报国喽。”苏晓溪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退隐江湖的人,又是为了什么?像忘机先生那样的人?”

  苏晓溪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睿智地说道: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步天行会心—笑,苏晓溪又问:

  “你看白龙门的人,会步会去找剑?”

  “一定会,不只是剑,只怕连当家作主的位置,也会抢成—团。”步天行道,却不幸被他言中。

  白龙门—夕之间群龙无首,帮众不服新掌门,有人托词要完成丁不同遗愿才能当家作主,于是埋剑岩上,同门自残。他们的举动引起江湖上的注意,再次涌进许多寻剑的人,然而再也没有人寻到宝剑下落,时日渐长,寻剑的人慢慢减少,茂陵宝剑就要变成传说……

  “让他们找去,这世界上,谁也不会知道剑在哪里,除了我们俩!”苏晓溪很得意地嘻嘻笑着。

  步天行笑道:

  “等我们把这些酒菜吃掉了,秘密也跟着吃进肚子里,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知道茂陵宝剑的下落了。”

  “你会舍不得茂陵宝剑吗?”苏晓溪狡黠笑问。

  步天行望着蓝天沉吟—会儿,摇头道:

  “不会。”

  “真的?”

  “真的,因为我有比茂陵宝剑更珍贵的东西。”

  “什么?”苏晓溪等着他说出好听的话来。

  步天行望着她,笑而不语。

  苏晓溪小嘴—噘,心里嘀咕着小气鬼!口里却问道:

  “我们现在去哪里?”

  “我答应你爹,要把你安全送到家,所以当然要先回家啊!”

  是啊,回乐山去,回到故事的起点,宝剑在那里出鞘之后,横扫千军,所向披靡,考验人性,也同时考验真情。经过一场浩劫之后,唯一存留下来的,大概也只有他们俩而已。

  “晓溪……”步天行忽然柔声唤她。

  “嗯?”苏晓溪轻声答。

  步天行不再说话,在她身边躺下来,静静闭上眼睛,苏晓溪拿辫梢挠他面颊,步天行抓住她顽皮的柔荑,张口要咬,苏晓溪惊叫一声几乎站起身来,小船禁不起闹,摇摇晃晃,简直要翻了过来。

  轻风拂过,笑声飘空。

  最远处农地上的农人弯着腰,不知道是种菜,还是除草,吹拂着醺风的季节,不管是青菜还是杂草,总是拔了再长,长了再拔,就像许多的故事一样。乐山那里有什么在等着,他俩此时完全不曾设想过但是他们的故事才刚开始,而且会一直继续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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