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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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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又流了下来,她真的真的活得很痛苦。 她多想就这样沉进水里,但……如此的衣衫不整,会辱没了严家及庄家的门风。 草草的洗净了身子,她拖出已经很久没开启的木箱,这箱子是姨丈为她准备的嫁妆,里头是一件件华丽轻柔的云裳,是她年轻时美丽的倩影,但自从幽居在绮春阁之后,这箱子就被合了起来,久久不曾见光……今夜她要穿上它们。 银丝织成的长袍、玉缀的腰带、金缕布裁成的莲花鞋再加上云髻金钗,镜中的人儿恍如天上不知人间愁苦的仙女。坐到镜抬前,她打开今天送来的胭脂水粉,一层层小心的扑上,她心里有一股宁静……就这么脱离这世间的愁苦不就好了?抿了抿唇,她拿起箱子里的另一条水蓝腰带,抬头寻找抛投的适当地点…… “啊!”一声惊叫,是仪儿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急忙丢掉手中的布条,往仪儿的房间奔去。 仪儿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宇儿站在床边看她,既不安慰也不担心。 庄月屏冲了进来,抱住脸色苍白的小女孩。“仪儿,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 仪儿拚命的点头,还抱住庄月屏不断的呼喊:“月姨,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 庄月屏心中一惊,难道仪儿知道她想死?“仪儿,不怕,月姨不是在这里好好的吗?”但这怎么可能?应该只是一个小女孩碰巧作噩梦罢了。 仪儿满脸的泪痕,“我梦见月姨拿着一把剑往脖子上割,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月姨,你不会这么做吧?” 可她拿的是一条布,不是剑哪! 庄月屏心疼的拍拍仪儿的肩膀,“怎么会呢?仪儿又不是不晓得月姨最怕痛了,怎么会自己割脖子呢?”她笑了,没发现站在后头的宇儿脸色非常难看。 “可是……”仪儿转头,“哥,你不会让月姨死吧?” 宇儿点点头,“不会的,有我在,月姨不会死的。” 仪儿这才放心的呼出一口气,“那就好,我不要月姨像南边大楼上那个大婶一样,一直死。” 庄月屏不懂仪儿在说什么,只当是孩子间的童言童语。“傻孩子,人只能死一次,哪有一直死的道理?” “真的,我没骗你。那个大婶一直跳楼,还一边哭着说‘鸣高、鸣震,娘对不起你们’,不信你问哥,他也有看到。” 庄月屏心里的震惊简直无法言喻。鸣高、鸣震是她大表哥、二表哥的名字,仪儿口中的大婶,莫非是姨妈?难道姨妈成了冤气不散的可怜幽魂?她想相信,但又不愿相信,死得如此悲惨的姨妈,死后不但不得解脱,反而还在受苦? 她转头看向神色不定的宇儿,“这是真的吗?”普通的人看得到幽魂吗? “仪儿讲的或许是真的,卖豆腐的林阿伯不是常说,小孩子比较容易看到那些东西;而且,客栈里的说书先生也说过,自杀的人,往往因而害苦了世间的人,所以要一直重复的死,直到神明原谅为止。” 如果当年姨妈没跳楼,姨丈就不会因此疏忽了严令风母子,她和大表哥、二表哥也就不会使尽诡计要折磨他们母子,那么一切的一切都将会有所不同。 “我不要月姨死。”仪儿抱住庄月屏,不断的摇头。 庄月屏想安慰她,但满脑子纷乱的思绪,一时间竟想不出适当的话来。 宇儿先开口道:“不会的,月姨对我们最好了,她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 庄月屏吓得冷汗涔涔,两个孩子的童言童语说得她无地自容,方才若仪儿再晚个一时半刻惊喊出声,她已经悬梁自尽了,那她死后是不是也要重复着这个自尽的过程……直到阎罗王原谅她丢下两个孩子不顾的罪恶呢? 这个想法令她不寒而栗,她这一生已经犯下太多的罪恶,她不想死了还遗留罪孽在人间啊! 当朝阳升起,把金色的光辉洒在大地,带来无限生机的时候,庄月屏不得不笑自己的愚蠢,竟然想以自尽来了此残生。 没错,这世间的确没什么好留恋的,但她要一死,好称了严令风的心,让他庆幸终于摆脱她了吗?不!她为何要让他那么好过?既然他把她当成比妓女还下贱的“爱奴”,她就要让他瞧瞧她这“爱奴”做得有多不甘心! 以前的庄月屏还在,只不过一直生活在懊悔里,期望他的谅解;但他却不,他一直想尽办法来伤害她,以享受她的痛苦为乐,她难道还要再忍受下去吗?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一旁打呵欠的风远扬不耐烦地看着她,“我的好姐姐,怎么你连出来卖菜都要愁眉苦脸、哀声叹气的?拜托!高兴一点,不然你这张苦瓜脸哪招得来客人上门?” 但事实上,来买菜的人可多着哪!宇儿和仪儿都快应接不暇了。更奇怪的是,来她这儿买菜的大多是男人,可惜心有所属的庄月屏视而不见,只是素净着一张脸对来买菜的人点点头,只见那些男人一个个全笑开了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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