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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娘没反应,她又上前扯开棉被,“今天你的工作是挑满水缸的水,赶快起来!”

  他气得大声骂她,“我娘不是仆人,不需要做这些工作,请你搞清楚!”

  但庄月屏却高高的抬起下巴,“谁说的?本小姐要她做,她就得做。”

  他想反驳回去,是他娘阻止了他,娘用柔弱无力的手捂住他的嘴,“没关系的,风儿,别为了这点小事让大家难过。”

  他好恨他娘的认分,要不是她的愚蠢、她的委曲求全,她也不会在那天一大早,强撑着衰弱的身体,顺应了庄月屏的命令去厨房挑水,也不会不小心绊到路边的石头,更不会因此而跌倒,额头撞上坚硬的地面,从此卧病在床,不到半旬就撒手人寰。

  这一切全都是庄月屏的错,她才小小年纪就毁了他的人生,如今她落在他的手上,仰靠他的鼻息过活,他哪可能轻易的放过她!

  “娘,莫非这都是你的庇荫?”他冷冷一笑,嘴角流露出无限得意。

  这种骄纵的女人怎么能轻易放过她?怎么能再让她享受富贵荣华?他不允许,他绝对要让她难过、让她后悔,让她明白他的尊贵、他崇高的地位。最重要的是,他一定要让她对过去的所作所为忏悔不已,并且为此付出代价。

  仰头饮尽杯中残酒,他冷酷的抿紧嘴角,让过去的旧恨悲愤压下心里那股对她无依无靠的悲悯情怀。

  他再度对天发誓,“娘,你放心,当初她怎么对你,我就怎么对她,我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悠悠醒来,已日上三竿,柔和的日光从窗棂射入,为满室的寂寥增添了些许的暖意。庄月屏缓缓起身,觉得喉咙有些发痒,或许是昨晚哭倒在床上,忘了盖被保暖的关系吧?

  如果她病了,严令风会来探望她吗?

  庄月屏随即悲哀的摇摇头,不会的,他不会来,他甚至连大夫也不会帮她请。

  虽然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记忆鲜明得让她忘不了,他娘也曾经患过风寒,她知道,大表哥、二表哥也知道,但他们不许仆人们张扬,也不许他们去请大夫,他们甚至做绝了,千方百计的阻扰严令风去找姨丈求救。那时在大表哥、二表哥的怂恿下,他们一心想让他娘病死,为她的阿姨报仇。

  不到十岁的娃儿,哪知道什么是对是错?哪明白人命关天的道理?大表哥、二表哥说什么,她就点头同意,且十分乐意配合。

  或许是老天怜悯,在严令风的细心照顾下,二姨娘的病渐渐好了,虽然身体依旧孱弱,可是那个时候,她跟大表哥、二表哥却对她的痊愈感到非常生气。

  所以她才会在那一天早上,冲进二姨娘的房里,命令她去厨房挑水,没想到她竟然……

  忆及此,庄月屏全身不由得战栗起来,无法相信自己小时候竟然可以这么残忍。

  天哪!果真恶有恶报。发生在二姨娘身上的事,十几年后一桩桩都报应在她身上,如今她再后悔也已无用。

  罢了,如果能消除严令风的怨气,就让她病死,赔二姨娘一条命吧!

  她徐徐的起身,走到镜前梳理头发,那镜中朴素的容颜,完全看不出十年前的娇俏艳丽。只因为现在再也没有人欣赏她的美貌,赞扬她的不俗,没有人在乎,所以艳丽的牡丹渐渐失色,化为不起眼的浮萍,在扎不进根的人海里随波逐流。

  如今,唯一能给她安慰的只有宇儿与仪儿的存在——那两个四年前她所收留的孤儿。

  她将厚重的发挽成一个髻,用一个不起眼的木钗固定在头顶,这就是她平常的打扮,像个不起眼的村妇,哪里看得出来她是鼎鼎大名雷风堡的夫人?

  走到衣柜前,她刻意忽视压在最底处的华丽衣裳,捡了一件粗布裁成的浅蓝衣裙穿上,这样的打扮最符合她的处境。

  深深叹口气,庄月屏撑着有些儿慵懒的身体,打开房门,步出这个宛如牢笼的“绮春阁”。

  她振作起精神,走到屋子后头,那里有一个小菜圃,是她跟宇儿、仪儿一铲一铲挖出来的,园子里种了些青菜,让他们在雷风堡的仆人们忘了送饭时,还不至于饿着肚子。这里的土地肥沃,种出来的青菜甜美硕大,在宇儿的建议下,她偶尔会拔一些出去卖,换得一些银两,帮宇儿和仪儿买一些布料做新衣,或买一些点心给他们享用。

  宇儿和仪儿就像她的儿子、女儿一样,这对兄妹给她的生活带来无限的慰藉,在所有人都背叛她、离她而去的时候,他们一直跟在她身边吃苦,真是难为了他们。

  看着他们两个在菜圃里挖土,种下据说是从番邦引进、繁殖力强的蕃薯块茎,小小的脸颊上沾着几块污泥,身上穿的衣服也弄脏了,为了方便,两个人都打着赤脚,看得她的心有点疼。虽然她是雷风堡名义上的当家夫人,但却没有一点权势,身边也没有什么银两,食衣住行样样差,没法儿让宇儿和仪儿享受些什么。

  “月姨,你醒了。”十岁多的宇儿朝她露出阳光般的笑靥。

  她微微颔首,冷冷的心霎时有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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