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宋思樵 > 筑心缘 > 
四十九


  贺宇庭立刻抬起他那张楚楚可怜的小泪脸,抽抽噎噎的发出救助的讯号,“谭叔叔,你帮我留住——老师,不要让她走好不好?”

  谭克勤对他眨眨眼,笃定的笑道:“你放心,你的老师走不了的.谭叔叔的力气比你大,必要时,我们可以拿绳子绑住她,让她拍翅也别想飞出宁静山庄!”

  裴斯雨惊诧的瞪著他,“你没有权利扣留住我,限制我的行动自由!”

  谭克勤似笑非笑的撇撇唇,“其实,我最想做的并不是拿根绳子栓住你,而是拿根又重又大的榔头,狠狠的敲敲你那个已经生锈而不太管用的脑袋,看你会不会比较清醒正常一点?不会道听途说就骤下判断?”

  “我有道听途说骤下判断吗?”裴斯雨淡淡的反击著,“那——贺之曛为什麽不反驳,不提出任何的辩解?”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够了解他,他这个人是个典型的悲剧英雄主义者,外冷内热,极具侠义心肠,却又不善於表达自己的感情,即使遭受到别人恶意的诽谤和中伤,他也是默默的咬牙忍下来,不愿多做解释,也因此引起许多人对他的误解和排斥,更让怨妒他的人有机可乘!”

  “你的意思是,我中了陶则刚的阴谋诡计?”裴斯两深思的望著地,怔忡地说。

  “有没有中计,你何不仔细听我讲完一则故事,一则血泪斑斑、有情有义的故事之後再下结论?”

  裴斯雨神色一凛,“贺之曛呢?他为什麽不肯亲自告诉我他的故事?”她语音幽沉而感伤的说。

  谭克勤定定的望著她,一针见血的说:“那是因为他爱你,爱得既自卑又脆弱无助,而你的怀疑让他伤心难过,更加重了内心的卑微和寒伧。所以——他沉默地接受了你的指责和曲解,而不愿把他和陶家之间的恩恩怨怨牵扯进来,因为那是一道永远烙印在他心头的创痛,一道非常脆弱的伤疤,他没有勇气向你坦白陈述,只怕会把难堪、最隐私、最无助的一面,赤裸裸的摊在你面前,连一丝卑怜的男性自尊都维持不住——”谭克勤语重心长的停顿了一下,“对於他的自卑和顾忌我深不以然。因为,在我眼里,那些疮疤都是人性最美丽的烙印。所以,我自愿代他来讲这段血泪交织的故事,听完之後,要去要留,我随你,绝不阻拦!”

  裴斯雨轻轻放下行李箱.也推推怀中的贺宇庭,“宇庭,你去睡觉,老师暂时不会走了。”

  贺宇庭仍是踌躇的抱著她不愿放手。

  谭克勤拍拍他的肩头,“宇庭,你安心去睡觉吧,谭叔叔保证你的老师听完你爸爸的故事之後,一定会回心转意,永远和你们在一起的!” “真的?”贺宇庭半信半疑的望著他。

  谭克勤坚定的点点头,“真的,谭叔叔可以跟你打勾勾提出保证。”

  贺宇庭犹豫了一下,终於松开了手,和谭克勤勾勾手指头,带著安定的心情返回他的卧室。但,他并没有上床睡觉,他坐在书桌前支著下巴,耐心静待最後的结果。如果谭叔叔留不住裴老师,他决定像八爪角似的拖住裴斯雨,缠得紧紧的,让她没办法安心离开宁静山庄,离开他,离开他可怜又可恨的老爸!

  裴斯雨一等贺宇庭离开,便轻吁了一口气,坐在床沿边,拢拢蓬乱的发丝,不置可否的瞅著谭克勤说:“你怎么那么有把握我一定会留下来?”

  谭克勤拉开她书桌前的椅凳坐下,意味深长的说:“因为你还爱著贺之曛,而听完他的故事之後,你会更爱他的!”

  裴斯而心湖掀起一阵翻腾纠结的浪花,她静静垂下眼睑,注视著床单的花纹,一时怅惘无语了。

  而谭克勤点了一根烟,望著冉冉上升的烟雾,缓缓开口诉说著那段藏在贺之曛内心深处的辛酸往事,“我和之曛是国中同班同学,但,个性和家庭背景都有著天南地北的悬殊差异。他没有爸爸,他家境贫寒,又有一个镇日与酒为伍、情绪阴晴不定的母亲。但,他却十分坚强勇敢,既不忧虑偏激,也不怨天尤人,对命运加诸在他身上的不公平和磨难,他都逆来顺受!表现得十分豁达开朗;他能玩能疯.能文能武,个性动静皆宜又洒脱豪放。他对我非常照顾,即使我比他幸福,拥有的比他多,但,一直在保护、照顾我的人却是他。如果有人欺侮我,他都会挺身而出帮我K人,所以,他常常被学校记过,也常常代我受过,就这样三年的同窗共处,我们患难与共的感情比亲兄弟还要亲,还要投契。

  “他很少在我面前提到他的身世背景,但,他倒是常常提到阿坤叔,那个把他当儿子一样疼爱的邻家叔叔。国中毕业後,他考上了师大附中,我考上建国中学,但,我们还是时常联络,深厚的友谊丝毫不受空间的隔阂。高一下学期.我们家因为父亲调职的关系,迁居到新竹,所以,我就转学到新竹中学,但,尽管如此,我们每个月最少都还会见一次面。”

  他停顿了一下,抽了一口烟,又继续陈述下去,“我转到新竹中学升上二年级没多久.就因为打弹子的关系,得罪了一位喜欢胡作非为、仗势欺人的小混混。自此以後,他没事就藉机寻衅,在学校外面找我的麻烦,我都尽量闪避忍耐,希望能化干戈为玉帛,不要把事情渲染扩大,但,哪里晓得,我愈是隐忍退让,那位姓康的不良恶少就愈嚣张跋扈!愈爱找我挑衅。有一天假日,之曛来新竹找我,我们到某一家冰果餐饮店吃冰闲聊,那位恶少又带人来找我麻烦了,我和之曛不愿意闹事,更不愿跟他们一般见识,就匆匆付帐离开那家冰果店,但,对方并没有因此放过我们。他们骑著机车包抄我们,并在某一处较偏僻的产业道路拦截住我们的去路,他们把我的脚踏车辗坏,然後,有三个人挑上了贺之曛,那名恶少则针对著我施以重拳,我被他边打边跑,而之曛则设法引开那三名不良少年,想赶过来帮我。那名恶少见之曛身手矫健,他狡猾的将我逼进一楝破旧而废弃的破木屋中!拿著水果刀百般凌虐我,我和他扭打在一块,而不小心在推撞中,把那柄水果刀反手戳进了他的胸膛里,我看他不断地冒著鲜血——倒了下去,我吓得双腿发软,号啕痛哭,而之曛恰巧赶来,他二话不说,立刻拔起那把刀握在手里!并催促我赶快离开现场,就这样 他替我顶罪入狱,无怨无尤,只是因为——他是孤儿,而我是我父母最锺爱的独生子,是他们全部的希望——他说,我应该好好用功念书,珍惜自己的前程,不要让我的父母伤心失望,而他——这个世界上多他一个不算多,少他一个不算少,所以,他去替我坐牢,我来替他念大学。”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