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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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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晓得,爸,您就不要操心了,我向您保证,我绝不会亏待敏芝的。”秦羽轩郑重的向父亲提出允诺。“风太大了,我扶您进去吧!” 姚立凯刚洗完澡,正准备上床就寝时,他听见仓卒的门铃声。 拜托!他看看壁钟,都十一点钟了,还有那个不议好歹的家伙挑这个时间来拜访他。懂不懂做人的分寸啊?! 他低咒了一声,随便穿上牛仔裤,没好气地拉开门把。“哪一个缺德带冒失的……”他的牢骚戛然而止,他注视着一脸灰白,神情憔悴的思薇,吶吶地:“是你?怎么……”惊喜交织中,他口拙起来了。 “立凯,我能进来坐坐吗?我的心情好乱,我在街上走了好久,脑海中一片空白,真的有种无处容身、心灰意冷的感觉,我需要有个人陪陪我,所以——” “快别说了,进来吧!看你又苍白又累的,”姚立凯急忙拉她人屋。“我泡杯咖啡给你,提提神,也可以缓和一下心情。” 思薇坐在藤椅上,打量这间略有几百呎大的单身宿舍。她发现姚立凯把这个窝整理得窗明几净,没有一般男人的疏懒和粗枝大叶。 小小的斗室,五脏俱全,整齐清爽。 姚立凯泡了一杯热腾腾、香浓扑鼻的咖啡。他端给她,细细打量着她略为苍白而疲倦的脸。“愿意谈谈你的困扰吗?” 思薇轻啜了一口咖啡,勉强提起精神。“我只是觉得好累,万念俱灰,像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何去何从。” “这跟你的工作有关吗?你不是被调到采访组,改跑市政新闻吗?” 思薇放下杯子,眼底有一抹深沈的倦怠。“你知道吗?我这一来一往的调职,才让我深深体验到什么叫作无力感,什么叫作笑骂由人?我只不过是别人脚下一只可怜渺小的小蚂蚁,任凭人摆布来摆布去,作践自尊,作践理想,而我却懵懂无知,沾沾自喜,拚命工作,自以为是个口诛笔伐,制衡强权的正义使者,我早该知道的是不是?!这本来就是个复杂脱序的时代,像我这种不懂迎合时代趋势,不知权变的人,早晚会被打击得体无完肤,无处容身,我真的是困惑、心寒极了——”她激动得喉头梗塞,热泪盈眶,无法言语。 “你慢慢说,不要太激动,”姚立凯劝她,抽了一张面纸给地。 思薇擦拭泪痕,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我不知道这些年来忠于新闻工作岗位的热诚和执着,是不是一种盲目而可笑的愚蠢行为。不需要这么故作清高、自以为是,更不需要呕心沥血,只要你懂得顺应潮流,知道迎合上面,卖弄权术,就能出人头地,乎步青云。”她无奈地笑了笑。“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异类?为什么我学不来那一套?为什么我又那么在乎别人的恶意攻讦?!我,我真是觉得疲惫了,我是个失败者,不论在事业或者感情上,我都输得一塌糊涂,”说着,说着,思薇又忍不住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姚立凯见状,怜意心生,屯积在胸中的深情不禁扩散开来。他轻轻揽住她的肩头,摸抚着那头乌黑柔软的秀发,带着满腔的感情哑声说: “小薇,我了解你那种痛心疾首、彷徨无助的感觉,你一向心高气傲,耿介坦白,对生命、对爱情都坚守着一份崇高、纯善而固执的守念。你不懂得虚情假意,更不屑逢迎巴结,你是耶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在这个处处隐藏危机、道德败坏的时代,需要的就是像你这不畏强权,志在做大事,不在做大官的人。不要被恶劣的环境、人心的险恶打倒了你的意志力,你既能看穿功名富贵,人心沈浮,所谓繁华似锦不过弹指间,犹如过眼烟云,又何必为那些不能看破的人悲痛伤身呢?如果你真的就此心灰意懒,岂非正中他人下怀?何苦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思薇震惊地看着他。“立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豁达开朗?对人生居然有如此深刻的看法。” 姚立凯淡然一笑,颇有几份潇然适意的味道。“很简单,我在美国待了两年,异乡游子的情怀,若非身历其境,旁人是很难了解那种寄人篱下的苦涩和不安。若不是有过人的勇气、内省的磨练,便容易在挫折、迷惘和物质匮乏的窘迫中迷失方向;再加上种族歧视、言语上的障碍、文化背景的差异,要不庄敬自强,真会自毁前程,一蹶不起——” “我真不知道你居然遭遇过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煎熬和波折。” “很简单呀!我自尊心很强,我不容许自己失败,而一般人只看见留学生学业有成的风光,却看不到文凭下的血泪辛酸。我一再告诫自己,如果我能捱过这段异乡求学的孤寂和艰苦,往后人生再大的冲击,我一定都能处之泰然,不会为命运所拨弄。所以,小薇,不要做个逃兵,只要你尽了心力,那怕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也总比放弃来得好。至少,你曾经努力过,不曾不战而逃。你看那些无稳定工作的人,他们不都是弱势团体吗?他们何曾退缩过?不要轻忽自己的力量,我随时都会做你的后盾,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立凯!”思薇好感动,霎时又泪眼汪汪了。“我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我欠你太多了,如果我能爱上你多好。” “现在努力犹不嫌迟啊!你永远有优先权。”姚立凯眨眨眼,半真半假的神色。 “立凯,我——”思薇摇摇头,真不知该如何形容当时她心中的复杂和内疚。 “不必觉得亏欠,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人生最珍贵的感情,并不限于男女之情。我不想把自己变得那样心胸狭窄。我想,除了爱情,我有雅量接受我们是知己的关系。相交贵在诚意,其它的——我们何妨顺其自然?” 思薇唇边绽出一朵动人的微笑。“立凯,你真是让我又心折又惭愧。” “真的吗?其实我也挺佩服自己的,搞不好我真的是什么伟人或者情圣投胎转世的。经过今晚,也许,我还真的列名在圣人排行榜内。”姚立凯幽默的说,娃娃脸上泛着一抹淘气的笑容。 “你早就可以上榜了。”思薇淡笑说,一口饮尽早已冷却的咖啡。她看看腕表。“都一点了,我该回去了,你早点睡吧!” “我送你吧!太晚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带车。” “我——-”她正准备推辞,姚立凯立即打断她。“不要拒绝,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台北市的治安有多差吗?三更半夜的,你一个女孩子搭出租车教人怎么放心呢?” “是,我的好老师兼保安警察。”思薇娇嗔的说,弯弯闪亮的笑眼里尽是耀眼清朗的神采,阴郁和失意早巳一扫而空。 微凉的夜风轻扫面颊,昏蒙幽暗的夜幕,只见满天星斗眨着顽皮的眼睛,俯瞰着褪尽繁华的尘嚣,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声,惊扰着人们酣睡的心扉。 思薇在巷口下了出租车,她对姚立凯说:“你搭原车回去吧!我走几步路就到了。” “不,我还是送你上楼才较安心,送佛送上天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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