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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公子为何摇头兴叹?莫非是嫌襄妤招待不周?”彭襄妤坐在她对面,讶然低问。

  “姑娘貌比王嫱,足堪国色,却身处风尘,迎往送来,小生怜惜姑娘际遇,故而喟然轻叹!”

  彭襄妤幽柔一笑,“襄妤身世飘零,犹如天涯孤帆,只能随风飘荡,笑骂由人,公子怜爱之情,襄妤铭感五内,仅以薄酒一杯,聊表谢意。”说罢,便敛衽拢袖饮尽了一杯淡酒。

  曲琬萝望著她那微晕的嫣颊,不禁升起一股怛恻的怜惜之情,索性也佯做豪放的斟酒饮了一杯,借酒壮胆的对彭襄妤开门见山的说:

  “听说姑娘与我表兄狄云栖情投意合,但不知姑娘是否愿意从良,跳出风尘?”

  彭襄妤纳闷的瞅著他,“不知公子此言何意?”

  曲琬萝轻摇折扇抒散酌热难耐的酒气,脸上却一本正经地端著风流才子的神采,“如果姑娘想嫁进宁阳侯府,首先的障碍,便是得赶快想办法劝服我表兄解除婚约。”

  “什么?你是说狄侯爷他订过亲?”彭襄妤故作惊讶的失声道。

  她这么一嚷,倒给了曲琬萝顺水推舟的机会。“什么?他居然瞒著你没让你知道?这个风流滥情、脚踏两条船的浑球,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明明订了亲,却又四处偷香窃玉,玩弄女人的感情,难怪……他的未婚妻会对他……”他清清喉咙,“筝儿,你说。”

  “与有羞焉。”筝儿表现得有板有样,十分称职。

  “那……他订了亲又装聋作哑,把未婚妻冷落在一旁的行径又叫做什么来著?”曲琬萝顺火吹风的又问。

  “占著毛坑不拉屎。”筝儿不加思索的冲口而出。

  曲琬萝脸色一窒,赶忙尴尬地轻咳两声,“换点文雅、有学问的说词。”她低声命令道。

  而张口结舌的彭襄妤,若非为了给躲在纬缦后的狄云栖一点颜面,她真的不想那么辛苦的憋著气,强忍住几近溃决的笑意。

  老天!她终于知道这位美得令人屏息的曲公子大驾光临的真正用意了。

  有意思,她真的有股冲动,想掀开纬幔一睹狄云栖脸上的表情。不过,她还是艰辛万状的隐忍住了,只为了静观更精采的下文。

  但见筝儿挤眉弄眼地思索著,“这叫做吃著碗里,望著锅里,贪心不足,寡廉鲜耻!”

  曲琬萝顿时杏脸泛红,窘困不已,她一边干咳,一边狠狠地赏了筝儿一个大白眼。“什么叫做吃著碗里,望著锅里,平日教你好好念书,用点脑袋,你却混水摸鱼,偷工减料,这下乱用词藻,贻笑大方,我这个做主子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无端挨骂的筝儿好生委屈,只见她低垂著头,没好气的悄声咕哝著,“毛坑不雅,饭碗不对,你学富五车,出口成章,要骂薄情郎为何不自己出马,硬要我敲著边鼓做恶人?”

  她的呢喃哀怨又换来了一个波光生动的卫生眼,她不胜悒郁地干脆闭目养神,任才情过人的“曲公子”大唱独脚戏。

  “下人说话粗俗无礼,让姑娘见笑了。”曲琬萝温文尔雅地拱手施礼道。

  “哪里,这位小哥直率可爱,天真烂漫,是难得一见的性情中人,襄妤欣赏他的耿直,怎会见怪?”

  筝儿一听,不觉身心飘然,唇角的弧线立刻由下转上,轻漾出一朵甜甜的微笑。

  “姑娘豁达大度,小生佩服。”曲琬萝文绉绉的打著官腔,倏忽一整形色,单刀直入的慢声说道:“不瞒姑娘,小生这次来访,一来固然是为一睹你的风采,二来也是想和姑娘打个商量,倘若姑娘愿意和在下合作,小生保证,姑娘一定可以脱离苦海,入主宁阳侯府和狄云栖双宿双飞。”

  彭襄妤星眸半掩地沉思了一会,方才温婉答道:

  “公子雅意,襄妤心领,唯襄妤自问出身卑微,不敢痴心妄想,高攀狄侯爵,再者,狄侯爵已订下亲事,襄妤虽出身青楼,亦知廉耻,万不敢横刀夺爱,破坏他人的姻缘。”

  曲琬萝微微一愣,倏忽改弦易辙,蹙眉轻叹:“姑娘冰心玉洁、知书达礼,小生敬仰万分,其实,姑娘毋需有这么多的挂虑,据我所知,我表兄的未婚妻是吏部尚书曲惟学的千金,她幼承庭训,深明大义,对于这桩婚事实有著万般的无奈,一来是因为她看不惯我表兄放浪形骸的作风,一一来也是因为……”她沉吟了一下,“她另有意中人。”

  “哦?”彭襄妤至为震愕,本能的开口问道:“但不知曲小姐的意中人是谁?”

  曲琬萝未料她会这么直接的追根究柢,一时错愕,竟有些招架不住。“这……”

  “是逍遥公子。”袖手旁观的筝儿临阵插花轧上一脚。

  此话一出,彭襄妤和曲琬萝相顾失色。前者是惊怪交织,后者是窘迫参半。

  “小哥此话当真?”彭襄妤问的虽是筝儿,但一双明眸却是定定地停泊在局促难安的曲琬萝身上。

  骑虎难下的曲琬萝只好硬著头皮承认了。“是真的。”

  愈“玩”愈兴致高昂的彭襄妤又暗藏窃笑的出著难题。“这贱妾就有些不懂了,这逍遥公子是朝廷重金悬赏的钦命要犯,曲小姐是官家千金,他们怎么会撞在一起产生感情呢?”她故作茫然的问道。

  曲琬萝又面染红霞的“这个”没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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