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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冷晏妮悲怆地掩面抽泣著,她那肝肠寸断、泪如雨下的模样,让季刚再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残忍。

  就在他以为冷晏妮不可能答应的情况下,她突然放下湿濡的双手,惨白著一张双眼红肿,无限哀愁的脸定定瞅著他。“我答应你,不过,你得让我亲近她,那怕是在医院的一角,像陌生人偷偷打量她一下也好,你总不会残酷到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吧?”

  “我怎么敢呢?你能忍痛割爱,成全我的一己私念,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我会答应你,纯粹是因为——我能体谅你母亲的心境,一个母亲的爱心是让人无法抗衡的,我不想伤害她,更不想伤害季眉!”冷晏妮酸楚莫名的含泪说,更多情不自己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泉涌流出,一时之间,他们两人静静地泪眼相望,任复杂而迥异的酸楚吞没了所有梗住的悲痛和无奈——

  季眉刚帮早上候诊的最后一个妇人打完针,她整理完病历卡和诊疗器具之后,顿觉饥肠辘辘,看看腕表,居然快一点了,她揉揉僵硬的脖子,准备到圣恩医院地下楼附设餐厅用餐。

  刚进入自助餐厅,她讶异地发现一向门可罗雀的餐厅,今天竟然坐无虚席,她摇摇头,正想打消念头改到外面随便吃碗什锦面打发午餐时,她听见身后有人呼唤她的名字,刚转身就看到坐在墙角桌位的钱佩君向她频频招手,她微笑地向她点点头,点好菜,端了餐盘,走向钱佩君为她保留的空位上坐下。

  钱佩君已经用完餐,正在享用热气腾腾的酸菜肚片汤,只见她一面对著碗口吹气,一面意味深长地斜睨著季眉淡淡地椰抡道:

  “瞧你喜上眉梢,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想必——你和那个来头不小的殷公子好事近了?”

  季眉细细咀嚼著菜肴,不把钱佩君的逗弄放在心坎里。“他妈妈希望我们下个月底能订婚,年底结婚。”

  “哦?恭喜你啦!”钱佩君笑吟吟地瞅著她那种神采焕发的容颜。“难怪,你最近常常请年假,原来喜事近了——是赶著办嫁妆,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爱情,的确有它的神奇魅力,难怪,你们那位殷公子能在你细心昭一料下迅速康复出院,而你也很快地忘记了当初信誓旦旦的保证,什么绝对不嫁商人妇啊,说什么商人浑身铜臭味啊,说什么——”她的调侃立刻被满脸燥热的季眉打断。

  “钱姊,你——你就爱取笑我——”

  钱佩君笑容可掬地打量她那酡红羞赧的脸鹿,唇边的笑容更加扩散了。“没办法啊!谁教有人就爱闹笑话来让我作文章呢?你也知道的,我们做医护人员的压力有多大,工作有多沉重烦闷,碰上这种自掌嘴巴,天下掉下来,不花一毛钱的笑话趣事,我们岂可等闲视之,白白蹉跎了,再说——”她眨眨眼,看到季眉羞恼难抑地连耳根都红了,她眼睛因促狭的笑意而闪闪发光。“当初眼不眨,眉不皱,拍著胸脯说侯门一入深似海,千金难买自由身可不是我——哎哟,季眉你怎么不吃了,你才吃两口饭而已啊——”她压抑想大笑的冲动,望著季眉别别扭扭地冲出自助餐厅。

  摇摇头,笑意爬满了她脸上每个角落,她笑嘻嘻地收拾残渣剩饭,内心充盈了一种揉合了怜惜和欣慰的快意,她衷心地为季眉的情有所托感到安慰和满足。

  季眉一路红著脸逃回了休息室,刚坐下,她发觉不争气的肚子发出一阵阵咕噜咕噜的声响,正想趁有半个小时的休息空档溜出去买块面包来果腹时,钱佩君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像鬼魅一般出现了。

  “想去哪?祭祭五脏庙是吗?”钱佩君笑咪咪地瞅著她那满脸不自然、微微泛红的表情。“原来,爱情还是爱情,是不能用来充饥的,更不能和面包混为一谈的,喏,你的面包在这。”她递给季眉一份三文治,她看季眉一脸犹豫迟迟不肯去接,不禁好笑地扬起眉毛。“怎么?跟你开个玩笑,你连我买的东西都不敢吃了吗?你放心,我不是白雪公主那个好妒的继母,更不是你的情敌,三文治没放毒,你可以放心的吃。”

  季眉被她糗得尴尬万分,她慢慢地拿起三文治,才刚咬了一口,钱佩君又出人意表地放出一道冷箭。“不过,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小眉,看在我这个护士长不惜跑到贩卖部为你买吃、送吃的这份千金难换的情谊上,将来,你这位穿金戴玉的股东夫人可别忘了我这个小小的小护士长。”

  季眉差点没被噎死,她哭笑不得地瞪著钱佩君。“你修理人的本事这么高竿,谁敢招惹你这个“小小”的“小”护士长呢?连一向眼高于顶,自视甚高的殷允帆见了你也唯恐避之不及。”

  “是啊!我知道,我就怕他公报私仇,摘了我护士长的头衔,让我回家去啃老米,谁教我有眼不识泰山,竟敢对他这个腰缠万贯的超级大股东出言不逊,而且——还对他的未婚妻语出双关、指桑骂槐呢?”

  季眉失笑地挑起两道弯弯的秀眉。“你今天吃错药了吗?怎么讲话总是语带讥讽的,充满了酸味呢?”

  钱佩君趴在柜台上,半真半假地贬眨眼。“没办法啊,所谓人比人气死人,想我们家那个死老公,论长相,他是脑满肠肥,啤酒肚外带大饼脸,不像你们殷公子那么英气逼人,论财力嘛!他是捞油水的小生意人,那能跟殷允帆的跨国企业相媲美啊,想想,样样都比输人的我,一腔怨气无处发泄,只有在嘴皮上讨便宜罗!”

  “是吗?原来,江霈德在你眼中那么不值钱啊,那——我就教他以后不要当司机来接你这个处处见他不顺眼的老婆下班算了,反正也没有人会领情。”

  “要死了。”钱佩君没好气地拍了季眉手背一下。“你以牙还牙的还真快,让我这个又嫉妒又羡慕的小长官吃点便宜,你会死吗?”

  季眉巧笑嫣然地抿了一下层角。“你尽管口舌之能消遣我没关系,只不过——”她慢吞吞地拉长了尾音。“你再这么爱抬杠,504室的邱先生可能就会不太高兴了,而我们王医生更会在手术室里跳脚,如果你没忘记两点钟的脾脏切割手术的话——”

  钱佩君立刻像火烧屁股的母鸡般跳了起来,骨碌碌地在季眉充满趣意的凝睇下奔下楼梯,赶往开刀房。

  赶走了尖牙利嘴、得理不饶人的钱佩君之后,季眉立刻把剩下一半的三文治解决,看看墙上的壁钟,一点五十分,还有十分钟就该回到妇产科诊断室。晚上七点她还有个特别任务,有位女性病患要动切除子宫的手术。

  调到妇产科后,整天接触到那些待产、或者患有妇女疾病的女性患者,不管是准备迎接新生儿的喜悦,或者面对癌症的威胁,她总觉得身为女性实在有太多不为人知的苦楚和辛劳,无论是生育的痛苦,或者是各种疑难杂症的妇女疾病,女性面对生命的挑战似乎在妇产科病房里显得格外复杂而沉重。

  脆弱和坚强像雨层透明的外衣包里著每一位进出妇产科的女性。

  她百感交集地叹了口气,对著悬在壁上的穿衣镜整理仪容,刚把护士帽戴正,她就听见柜台处传来两声清脆的敲击声,刚转出门槛,她就望见一脸温儒的季刚,还有站在他身后那个俊雅高贵的中年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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