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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第二天清早,当向采尘喜孜孜的带著齐羽介夫妇赶到医院探望历以宁时,却被妇科的护士小姐在病房门口拦了下来,“向先生,你来的正好,我令天早上进病房准备替历小姐打补血针时,才发现她已经悄悄离开了医院,这是她留给你的信,也许你看了之后就会知道她为什么会不声不响的擅自出院?”握著那封信函,向采尘顿觉手脚冰冷、浑身发颤,好像瞬间从狂喜的云峰上摔落冰冷刺骨的湖底,有著冷澈心扉的寒意和恐慌。

  他颤悸地抽出信篓,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去阅读上面的内容:

  采尘:请原谅我不告而别。因为,唯有如此,我方可以阻止你因为报仇心切而双手埋葬了你自己的幸福。

  我已经知道我是齐羽介的妹妹,更知道你亲近我的最终目的。但,我并不恨你,我只殷殷期望你能从仇恨的深渊中走出来,找回安宁的心灵,找回真正的自己。

  报复别人,固然可以偿一时的快意恩仇,但,失去心灵的宁静和纯善,这其中的得失与代价或许值得你细细斟酌了。

  我相信,你对我的假戏中仍藏有真情,而我对你付出的情已收不回来,也不想收回。于是,我带著自怜而恋栈于你的心离开了你,也离开了筑清别苑这座美丽的金丝笼,回复我本来孤独、渺小而寒伧的真面目……人世间的无常,不就如筑清别苑庭园前那座水池裹一片纷飞扑溅的水花吗?看来似假还真,却又匆匆飞逸,永不停留,就像尘梦一般飘渺虚幻——想民初四大和尚之一的弘一大师李叔同,他曾经是个风流倜傥、才情洋溢、游走红尘、笑傲人间的艺术家。

  他曾经轰轰烈烈的爱过,也曾经在世人热烈崇拜的掌声中坐上了名利的巅峰。

  但,当他真正拥有世人穷极一生追求的梦想之后,他却真正清醒了,方才觉知所有的恩爱情仇、荣华富贵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中阁楼——爱是债,情是业,心是障,若能彻悟,那么飘渺虚空即是万丈红尘,地久天长也即是南柯一梦。

  你我缘起于偶尔的交会,缘灭于深深的遗憾。

  但,世事虚幻玄妙艰测,我相信,情若不灭,相思深种,那么,当因缘成熟时,当你找到你的真心时,当我们真正心心相印时,我们或可会在天涯海角的某个地点再度重逢,那时候,也许我们心中的创痛都已经平复,而能健康、纯真、自在的面对彼此的真正风貌。

  而现在,我们都需要时间,也需要更大的空间来疗伤止痛,面对真实的自我不必找我,也不必为我担心,我是一只飘泊惯了的孤雁,千山万水,惊涛骇浪,也阻挡不了我振翅遨游的决心与毅力。

  请你善自珍重,更望你早日打开你的心茧,飞出阴霾,找到湛蓝无云的生命之春!

  以宁留这封令向采尘读来为之酸楚凄然的信函,终于从他失神的双手中,飘落到地面,连同著他那碎了一地的心,并躺在冰冷的长廊间,发出了无言却哀至深处的呜咽声……

  齐羽介默默的拾起了那封信,默默的看了一遍,然后又默默的交给了褚湘寒,任凭痛苦像漫天飞洒的利箭穿透了他们三个人同样扭曲而滴血不断的心。

  *  *  *

  华丰建设公司。

  季子璜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便赫然发觉到他的表兄,也同是公司的负责人郑威隆,正面色阴沉的坐在他的办公桌前,一副火冒三丈、七窍生烟的德行。

  “怎么了?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敢在你这个太岁面前动土?惹得你头顶直冒黑烟,脸肿得像变形的猪肝?”他笑嘻嘻的打趣道,一屁股坐进皮制的沙发转椅内。

  焦头烂额的郑威隆可没有心情跟他耍嘴皮子,“你少跟我打哈哈,我问你,你这几天都给我混水摸鱼到哪里去了?”

  他面罩寒霜的逼问著,“你知不知道我们这间公司已经快关门倒闭了?”

  季子璜漫不经心的耸耸肩,“有那么严重吗?我们这几月只不过是少接了几件CASE,只要我们渗澹经营,懂得开源节流,应该不至于关门大吉吧!”

  “节你的屁!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有多少个月没有一件生意上门,除了我们的死对头旭辉,再加上半途从加拿大冒出来的鼎峰,我们被他们左右夹杀的根本毫无生存的空间,何况*”郑威隆气吁咻咻的大声咆哮著,“我们每天还要应付那些蜂拥而来的海砂屋住户,忍受他们的疲劳轰炸,还有狮子大张口的索赔要求,你说,在这种风声鹤唳、工程品质受到严重质疑的情况下,有哪个客户肯放心让我们来承包了里的?”

  季子璜沉吟了一下,“你可以暂时裁员,缩减经费,想办法度过这个惨淡时期。”他徐徐的提出建议。

  “说得好听,裁员?”郑威隆从鼻孔里冒出一声重重的冷哼,“我根本不用裁,光是这个月公司就已经走掉一半的人,而你这个不闻不问、光领薪津而不办事的副总经理,却一天到晚只会闲晃打屁,拿著鸡毛当令箭在外面充胖子耍威风!”

  季子璜仍是一副悠哉游哉的神态,“这公司的事主要都你在做决定的,我只不过是那种有名无实的二流角色,你要发牢骚我是不反对,但——你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我可是敬谢不敏,受之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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