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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当他拖著疲惫得近于空洞解体的身躯回到宿舍时,他的最佳室友绰号“小李子”的李秉钧正在熬夜赶报告。

  听到欧尔培开门的声响,他随意抬眼望了他一下,立即被他那黯淡无光、白里泛青的脸色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欧尔培阴沉著脸不说话,他脱下外套,闷闷地倒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一副跟它有仇的模样。

  “小李子”脸上的忧虑和狐疑更深了,但,他见欧尔培冷冰冰的不睬人,也不愿在这个充满低气压的节骨眼充当鸡婆多事的炮灰。

  也许,等欧尔培心情平复冷静之后,他会愿意找个人谈谈,发泄发泄。

  于是,他这个不急著当垃圾筒的室友又把重心转移到誊写研究报告的工作上。

  “小李子,你有烟吗?”

  “有啊!”小李子递了一根给他,并顺势帮他点火。

  欧尔培大口大口地用力吸著,然后,在一片烟雾蒙蒙的氤氲中,他语音粗嘎的开口说道:“小李子,你有没有经历过那种“肝肠寸断”的痛苦?我现在就是身处于这种万念俱灰、痛不欲生的境遇中,恨不能自己变成没有任何知觉的植物人——”

  小李子也点了一根烟,他是欧尔培的学长,现在正就读于淡江电研所一年级,对于爱情的波折多变,他早就脱越痛苦的门槛,学会随缘顺处了。“你的痛苦跟历以宁有关吗?”他单刀直入的问道。

  欧尔培的身躯掠过一阵痉挛,历以宁这三个字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戳过他的心脏,他闭上眼,心碎的感觉仍深深的绞痛著他。“是的,她终于投人了别人的怀抱而把我一脚端开,摒弃在她的世界之外,而我却永远……永远地失去了她。”重新睁开眼晴时,欧尔培那双憔悴而充满痛楚的眼眸是湿濡而布满血丝的。

  小李子又吸了一口烟,“阿培,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历以宁她不是在酒廊上班吗?而身处在那样恶劣而充满陷阱的环境里,你要她干净得像一张纯洁无瑕的白纸是不太可能的,所以,你应该看开一点。”他深思的说。

  欧尔培的脸扭曲了,“我知道她在酒廊里谋生不易,也不可能和那些买醉寻欢的客人保持真正的距离,所以,我一点也不介意,因为,我知道她是有傲骨又知道洁身自爱的好女孩,谁会想到——她会自甘堕落,和那些出卖灵魂的拜金女郎没什么两样!”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还是她真的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和那些上门的客户有了进一步的交易?”欧尔培的额上青筋突起了,“她告诉我,她决定让一个有钱有势、英俊潇洒的花花公子长期包下来,换言之,就是做他的情妇。”他咬紧牙龈的从齿缝中迸出话来,“她好残忍、好无情,居然当著我的面跟他搂搂抱抱,公然接吻!!”

  小李子心中一片恻然,“阿培,看开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单恋一枝花呢?”

  欧尔培激动得从床铺上弹坐起来,他痛苦的揪住自己的头发,“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没办法那么超然洒脱,能够慧剑斩断情丝,十年了,十年的感情怎么能说放就放呢?”小李子见他那样痛苦消沉,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

  唉,爱情是怎样一道磨人心碎的人生习题!?多少人在奋勇向前的执著中一不留神而被它无情的烈焰烧炙得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于是,他感慨万千地念著宋朝词人晏殊的一阙诗词:燕鸿过后莺归去,细算浮生千万绪: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

  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

  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

  “阿培,这是我第一次失恋时,一位同学抄来送给我的,而我也真的在大醉三天之后,慢慢走出了被女朋友抛弃的痛苦和阴影。”

  “你是建议我去买醉来麻痹自己吗?”

  “我平常是滴酒不沾,更不赞成借酒浇愁,但,酒精在人最痛苦无助的时候的确有它奇妙的用处。”

  欧尔培扭著嘴角苦笑了一下,“你愿意陪我喝一杯吗?”小李子义不容辞的点点头。“没问题,我甚至还可以教你划酒拳。”

  欧尔培心头一恸,他重重地摔摔头,故作轻松的跳下床,“好,今朝有酒今朝醉,万丈愁苦皆抛却。”他用力拍拍小李子的肩头,“学长,陪我大醉一场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于是,他在小李子这个患难与共的室友、学长陪伴下,走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开.营业的露天啤酒屋。

  向采尘第二天一早就吩咐官逸风出面替历以宁赎身,并帮历以宁收拾衣物行囊迁入一栋坐落于台北市内湖山区的豪华别墅里。

  望著这栋红顶白墙、装潢得美仑美奂、充满欧式建筑之美的豪华住宅,历以宁有份作梦般不真实的虚幻感,更交织著一丝高处不胜寒的凄落。

  她有著满腹不解的疑云,不明白向采尘为什么要她搬到这里住?好像金屋藏娇似的,更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的是官逸风兄妹对她的态度。

  这两兄妹,男的对她是彬彬有礼却又满含研究的意味,女的则是丝毫不掩饰她的敌意和嗔怨,好像地位摇摇可岌的正妻对待一个倍受宠爱的伺妾似的,有著太多令人纳闷的仇视和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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