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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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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家这个纸醉金迷、充满诱惑和罪恶的大染缸里要出污泥而不染,像朵白莲维持著自己的清白和贞洁并不是容易的事。 更遑论要应付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恩客及忙著争风吃醋、暗中较劲的姊妹淘们! 所以,花名“云梦”的历以宁在欣欣酒家坐抬卖笑的日子并不好过。 虽然,她不善于卖弄风骚,又不懂迎合客人的喜好,陪他们打情骂俏、浪言谑语,但,浓妆淡抹两相宜的她,在华服脂粉的包裹下,更显出一股冷艳逼人的风华。 所以,甫下海陪酒,她就成了欣欣酒家里头最红、又最得客人青睬、捧场的酒女。 但,她不陪客人出场应酬消夜的禁忌,也频频引来某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客人满腹的牢骚和埋怨,更成为少数心怀嫉妒的酒女抨击排挤的借口。 但,点名要她坐怡陪酒的客人还是络绎不绝,从饱经世故、游走红尘、游戏人间的花花大少,到初涉风月场所醉酒买醉、品味脂粉的官家子弟,她的客人从粗鄙的奸商豪客到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真的是包罗万象,无奇不有。 有的客人酒品不错,对沦落风尘的欢场女子仍有一份尊重和怜惜。 有的则粗鲁不堪,狂妄可憎,摆出了花钱买醉的高姿态。 更甚之,有人喝醉了会借酒装疯,口出秽言,上下其手的调戏凌虐酒女,把她们当成寻欢作乐而毫无尊严的玩偶一般践踏凌迟。 这些屈辱和辛酸,历以宁早就在眼泪和鲜血交织而成的痛苦中学会了装聋作哑、麻木不仁的功夫。 她每天强颜欢笑地挺直背脊过著这种迎往送来、行尸走肉的日子,她并不以为苦,只希望能在烂泥中维持著她本有的清白和最起码的尊严。 真正教她感到难受的是欧尔培。 自从她落入风尘,成了欣欣酒家最抢手的红牌酒女后,他几手每天晚上都来酒家外头站岗,依然是风雨无阻,依然是无怨无尤。 连其他酒女都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并给了他起了一个逗趣的封号“欣欣.云梦.孝子”! 不管历以宁怎么不假辞色、软硬兼施的逼他走,给予他各种难堪和讥讽,他仍执拗的站在酒家的门廊外,冒著寒风、顶著凄雨,在心如刀割中恭候著她收工下班。 直到这天,她像只忙碌穿梭的花蝴蝶从这桌客人转抬到另一桌客人。 当她双颊酡红、带著薄醉的晕眩,挣脱了某个难缠又在借酒生事的熟客人时,酒家的领班正巧走过来通知她转抬,并替她打发了这名醉态可鞠却丑态层出的客人。 她整理微微蓬乱的秀发,深吸了口气,心不在焉地转到坐在墙角那桌的客人身边。“这位先生贵姓?你——”她的话戛然而止,笑容冻结在唇边,腿更像生根似的胶著在原地,而血色也一点一滴的慢慢离开了她那充满惊愕而痛楚的脸庞。 * * * 历以宁乍见向采尘那一刹那的惊喜和震动,立刻被身处于酒家的鸡堪和寒怆卑微所取代。 于是,她抿抿唇,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迅速戴上欢场女子娇娆多情的假面具,轻盈曼妙地坐在他身恻,笑语嫣然的问道:“这位先生好眼熟,请问你贵姓?在哪儿高就啊?”并顺手递给了他一杯酒。 向采尘接过酒杯,同时顺势握住她那比一般女孩子坚硬粗糙的小手。“以宁,我不是一般的寻芳客,请你不要对我演戏好吗?”他无尽温柔的哑声说。 历以宁的心颤动了,她僵硬地抽回自己的手,似笑非笑的瞅著他,“先生,你花钱买醉,我负责陪笑,我们本来就是逢场作戏,认真不得啊!” “以宁,你——”向采尘的心揪痛了。 历以宁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饮尽了杯中的酒,“先生,请叫我云梦。”她双颊嫣红似火,细声细气的纠正他。 “云梦?”向采尘重复念了一次,目光如丝如棉,如寒雾掩映下的晨星,深邃迷离而绞人心乱。“世争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云梦,这是你飘流红尘,看尽人间冷暖的感慨吗?”一抹酸涩的痛楚飞进了历以宁的双眸深处,但,她飞快垂下眼睑掩饰内心的波动。 “先生,你真是诗情画意,充满了丰富的想像力,可惜,你白白美化了我这个庸俗卑微的酒家女。”向采尘没有说话,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瞅视著她,目光既温柔又灼热,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深深地攫住了历以宁狂乱无措的心。 下意识地,她避开了视线,像只受了惊吓又不知所措的小白兔,急促地为自己斟满了酒,甫端起玻璃酒杯正准备一饮而尽时,向采尘却伸手按住了杯口。 “借酒浇愁只会愁更愁的。”他意味深长的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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