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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沙依岚蹙起眉端缓缓摇摇头,“我宁可被乐怡玟讥笑为乏人问津的男人婆,也不愿带屈牧恒去参加,我不想让他误会,更不想欠他人情。”她轻吁了一口气,心烦意躁的逸出了丝悒悒的苦笑,“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乐怡玟那夥人的心态,更百思不解我到底哪里冒犯了她?为什麽她老是要冲著我来,没事就藉机丑化我、嘲笑我、打击我?就只为了我曾经打败她,当选上演讲比赛的班代表?”

  “你管她是什麽心态?”曾凯柔关上电脑,拿出一叠报表核对著。“反正,这个社会上像她这种势利高傲又小心眼的人比比皆是。这些人活著就是为了一张薄薄的脸皮,为了把自己的虚荣骄傲建筑在打击别人尊严的基础上。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狠狠痛踩他们一次,这样他们才会晓得收敛反省一下,看清自己虚伪可笑的真面目。”

  沙依岚无奈的撇撇唇,又禁不住地冒出一声叹息。“老实说,我每次看到乐怡玟那副趾高气昂、尖酸刻薄的嘴脸,我实在很想狠狠的还击回去,可是每次被奚落、踩得痛不可言又信心大挫的人是我,她损人的功夫是一流的,我啊!先天在气势上就输她一大截,什麽巴黎服饰、香水、珠宝、男人、美容这些焦点话题,我统统没兴趣,也一窍不通,结果就被她这个走在时代尖端的摩登贵族削得哑口无言,惨不忍睹!”

  “你不会跟她聊卢安达、衣索匹亚等非洲国冢闹饥荒的事,甚至跟她谈雏妓、谈台北市的交通和房价等攸关民生的重要话题,来暗讽她的自私虚荣和幼稚肤浅吗?”曾凯柔象个连珠炮似的猛发表自己的高见。

  沙依岚涩然的牵动嘴角,“我也想啊,但碰上一个蓄意找碴,又拚命堵住你的话的机关枪,我只有无奈、懊恼又气泛的坐在那任其宰割和挖苦了。”

  曾凯柔朝天乾瞪眼,以种夸张又难以置信的口吻说道“沙大小姐,你那强悍、天不怕地不怕的作风,犀利灵活的口才都到哪里去了?居然会虎落平阳被人欺?平白让乐怡玟那个短视而没啥涵养风度的女人,奚落到这般不中用又可怜兮兮的田地?”

  沙依岚苦笑了一下,一脸凝思的咬着唇幽幽然的说

  “我也不知直我为什麽会一直处於挨打的局面,或者,找不想和乐怡玟一般见识,闹笑话给别人看,所以,我一直抱持著息事宁人的态度来容忍她。”她停顿了一下,落寞的笑下l笑,“更或者,她那不可一世的气焰,确实逼得我毫无喘息和还手的馀地,更进一步唤起我潜伏在下意识里的自卑和无助吧!”

  正在擦拭眼镜的曾凯柔闻言心头一惊,差点没真的失手跌破眼镜。“自卑无助?”她惊魂甫定的重新戴回眼镜,“小姐,我认识你五、六年了,头回听见你承认自已有软弱消极的面?看来乐恰玟对你的杀伤力确实不小,居然能让你这个乐观潇脱而不识忧愁为何物的小妮子咀嚼到失意卑微的滋味,不错,不错——”她摇头晃脑的糗了沙依岚了一句,“你还真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对於她的嘲谑,沙依岚只是神情飘忽地迳自苦笑著,眼光迷离而消沉的叮着电脑萤幕,语音低柔的说

  “凯柔,你看到那个积极乐观、浦洒奔放、刁钻慧黠的沙依岚并不是我的全部面貌,刁钻爽朗只是我用来保护自己的一层外衣,真正的我其实并没有外观上的那麽强悍潇脱。我六岁就失去了母规,根本没有什何机会来学习做一个举止端庄温雅的窈窕淑女,我不是抱箸洋娃娃长大的,我是和爷爷、哥哥玩泥巴、玩弹珠、玩刀剑长大的,再加上我崇尚自然、好动又不爱受拘束,所以,我乾脆就把自己打扮得很中性,像个率性妄为、刁变积极的野丫头,浑然无视於别人对我随意的批评乃至恭维。但,那些都是一种自卑而惶惑无助的伪装,事实上,我非常介意别人对我的任何看法,我常常在自信与自卑的夹缝中争战,在得与失的挣扎中辗转起伏,我想当个逍扬自在、快意潇然的女中豪杰,但,我又承受不住别人对我那大刺刺男性化的行止所给予的中伤和批评。”

  她对自己绽出了一丝羸弱而嘲弄的苦笑,“我就是这样矛盾而可笑的个人,看似潇洒大方,实却别别扭扭,提不起也放不下。老实说,我不敢接受屈牧怛,乃至其他男孩子的感情,是因为我胆怯害怕,怕他们看穿我信张虚伪面具下那颗不堪一击的心,那一点也不女性,也不温存软柔的真实面貌。这就足乐怡玟可以轻易折辱我、打败我的原因,我是个不服输却又羞怯自卑的小老鼠!”

  曾凯柔拍拍额头呻吟了了声,“老天,我真不敢相信你会这麽多愁善感又无病呻吟的拚命贬损自己!只因为你收到了张见鬼的同学会通知单?又有个苛刻得鬼才会喜欢的高中同学?”她表情丰富得又咋舌又撇嘴,“小姐,像你这种浑然天成的美人胚子都还会自怨自哀,穷嚷著自卑、无助这种令人听了刺耳又会“破病”的鬼话,那我们这种相貌普通的庸脂俗粉是不是都该自卑无助得去跳海自杀?免得被你这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老鼠呕得七孔流血,“菜”容变色?!”

  “谢谢你的安慰,我这只别扭的小老鼠不胜感激,不过——我已经决定不去参加这次的高中向学会了,免得又成为乐怡玟攻击戏弄的对象,我已经厌烦和她打阵仗的滋味了。”沙依岚蹙著眉尖闷声说道。

  曾凯柔不以为然的鳅著她猛然摇头说道

  “你如果不战而退,那就正中了乐怡玟这个大番婆的下怀,除非,你打算以後都不参加高中同学会,否则,你应该去,而且好好的给盛气凌人的乐怡玟一次深刻而惨痛的教训,让她以後收敛一点,别再卖弄她的势利和乖张,不自量力的找你麻烦。”

  沙依岚眼中闪过片茫然和带著迟疑的苫涩,“你说得倒容易,问题是我拿什么去教训她?论学历她比我炫,论事业地位,她现在是某家证券行的业务部副理,不像我是个窝在自家公司打杂的小行政助理,论感情,我是真空状态,而她是如冰春风的恋爱中人,我去了只有乖乖挨打的份,就像去年我只身赴会的情况一样,还得被她嘲笑我是个作风比男人还像男人的男人婆!”

  “让我想想该怎麽挫挫乐怡玟这个嚣张女人的锐气——”急思良策的曾凯柔咬著唇,轻轻用手指头敲打著桌面,脑筋飞快地旋转著,霍地,她双眼一亮,喜盈盈的朝沙依岚嚷着:“有了,你可以带欧克舫那个漂亮性感、足以电死学女人的罗密欧去,保证你可以扬眉吐气,风风光光的呛死乐恰玟这个虚荣肤浅的大番婆!”

  “什麽?”沙依岚睁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眸,纳讷不安的支吾善,“你——你要我带欧克舫那个——阿都仔去?”

  “是啊!除了他,还有谁能让男人黯淡无光,女人心跳失常的?何况——他还是个聪颖机智、幽默风趣的语言天才,只要他肯出马,跟你好好配合,盛装赴会,我敢说——”曾凯柔胸有成竹的笑了笑,“你们那些高中同学定都会羡慕死你了,而乐怡玟那只高傲的孔雀只能郁卒的坐在一方暗暗磨牙!”

  沙依岚这会儿的表情倒真像一个踌躇不前、羞涩无措的小老鼠。“我——我可不想为了——这种虚荣又无聊的事去求欧克舫帮忙。”她旁徨难决的悄声嘟哝著。

  “好吧!那你就不要去,让乐怡玟得意洋洋的度过一个Happy得不得了的平安夜,在觥筹交错中,暗自窃笑若你的怯懦和胆小好了。”曾凯柔不疾不徐的祭出了激将法,“反止——被人讥讽嘲笑的人又不是我这个“吃饱想赢”又自讨没趣的好事者!”

  沙依岚被她调侃得坐立难安又手足无措了,“凯柔,你别说这种话来刺激我好不好?你教我怎么跟欧克肪开口嘛!”她扭扭怩怩的紧绞著双手,“再说,他——他的背景和学经历我们都不太清楚,他现在的职业又不怎麽称头。要是乐恰玟和其他人问起来,知道他是个早上在搞园艺、下午在加油站兼差的工人,那岂不是弄巧成拙,自取其辱吗?”

  曾凯柔转转眼珠子,露出了沉著笃定的笑容,“这点,你就不必杞人忧天,我相信凭欧克舫的智慧和敏锐细心的反应与魅力,绝对可以唬得你那些同学一楞一愣的。”她见沙依岚仍一脸迟疑、裹足不前的模样,不禁爽快俐落的开出了另一张支票,“好吧!如果你拉不卜脸去跟欧克舫请求拜托,我替你去跟他说,这样,你总没有其他藉口冉打退堂鼓了吧!”

  沙依岚的心弦没由来的颤抖了一下,终於在含忧带愁、忽喜忽悲的矛盾情怀中,点头接受了曾凯柔的建议,只是,她很怀疑欧克舫会答应这种几近荒谬的要求,和她以“假凤虚凰”的身分去参加场穷极无聊的同学会!

  她真的很怀疑,真的很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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