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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思……思果儿……”微启干渴龟裂的唇,思守困难地挣扎起身。她已离开了瞿罗山庄吗?是否延陵冀派人救了她?

  “爹,姊姊醒了!”思果大叫了声。

  “果儿,爹听见了!”房里,有阵沙哑的男子声响。

  她皱着眉,一时间无法会意妹妹语中意思。然而,当一张脸凑近她眼前,她努力地看了个仔细后,却也张大了嘴,大声喊了出来:“爹!”

  “我的好守儿,你总算醒了。’别格漾着深深笑意,摸了摸她的头。“你醒了就好,我们回大漠吧!”

  忽然,思守觉得自己之前的日子宛若南柯一梦,梦醒了,爹来了,妹妹回到她身边,他们就要踏上返乡路程。

  为躲避瞿罗山庄的人,爹告诉她那日离去时,他们故意大喊要回大漠,好让瞿罗山庄奴仆往北追去,其实那天他们逆行南下回到江南,在荒废的相家躲避了好阵子,同时静待她的醒来。

  思守牵着妹妹的手,望了望这座童年曾经生活过的宅子,平静的心湖不再起涟漪,只有些许感慨。

  “也许不回来,娘就不会死,爹也不会与我们分开那么久了。你说对吗,思果儿?”她问着妹妹。

  思果耸了耸肩,一身翠绿衣裳穿在身上,清澈明亮的眼中没有丝毫阴郁,犹如春里方发嫩芽,无邪而纯真。

  “你恨过白石磬吗?”思守问着。

  思果还是耸肩。恨或不恨,对她而言并无多大分别。

  思守笑了,她忘记妹妹心思从来了无罣凝,爱恨心中过,未曾有尘埃。

  携着妹妹的手,她们走到后山去寻爹。娘的墓前,爹抚着碑,静静站着。

  别格听见声响,回头看见女儿前来,只道了声:“走吧,该回家了。”

  他们三人相偕离开相府,寻着幼时那条茫茫大道,往广阔无边的大漠回去。

  回程,别格讲着当年如何遇见妻子,思果津津有味地听着,思守则忙着整理妹妹一头乱发。

  “那一年啊,你们的娘从瞿罗山庄出来,遇见了我。她看起来娇弱,但脾气可硬了。我整整磨了她半年,她才答应嫁给我,后来隔年生了你姊姊守儿,接着又生了你。”别格拧了一把思果的脸。“我说蒙古部大家孩子都是六七八个这么养,要她再多生几个,她却怎么也不愿。”

  他稀松平常的语调没有太多伤痛,是人就得如此,忘了过去伤痛不再缅怀,只留下好的,依持往后日子。

  原本整理着妹妹长发的思守,手里的木梳突地掉落了地。她震惊万分,扬眸直视着别格。“我是爹您亲生的?”

  “你不是我生,是谁生的?”别格觉得莫名其妙,不知思守为何问这奇怪问题。

  “但翟罗山庄中人曾提及娘亲离开时身怀六甲,我以为……我以为……”思守脸色有些白,指尖止不住地颤抖。

  “那胎儿在她逃离瞿罗山庄途中流掉了,你娘也因那次小产,身子越来越坏。”

  思守无血色的容颜,牵起一抹稍嫌苦涩的浅笑。原来她与白石磬并非兄妹,她与那个男人并非血脉相连。她有一种泫然欲泣之感,这些日子,自个儿钻进去的死胡同,到今日才得云开月明。

  思守轻微颤抖的菱唇缓缓吁出了一口气。过往一切,早随春风消逝,再无踪迹,她如今也得以真真正正将所受伤痛完全放下,不再萦记于心,暗自伤怀了。

  “对了,果子,延陵冀是谁?”别格忽尔想起,突然问道。

  “啊!”思果叫了声。那日她听见阿爹的马头琴声,就由行进中的马车上跳下,没向延陵府任何一个人说过,现下恐怕有人开始要发狂找她了。

  思守浅浅一笑,而后对父亲道:“爹,这些讲起来太过复杂……回大漠的路上,守儿慢慢说给您听吧!”

  爱恨消逝了,她回首过往,想及白石磬的容颜,再无怨怼,再无憎恨……

  忽地惊醒,冷汗涔流。侧耳听及屋外锣鼓震天,白石磬顾不得其他,由病榻上强起身,行进间血气逆涌,晕眩不已,他仍撑着走至屋外。

  夜色浓厚弥漫,桃花坞内却火光闪闪,仆人见得他来,立即止下了嘈乱,分立两旁。

  花坞内,棺木空荡,白石磬望着空了的棺木,神色苍白。“夫人呢?”

  其中一名仆人嗫嚅道:“回……回庄主……有……有人盗墓……”

  白石磬脸色刷地惨白。“为何无人向我禀告?”

  “庄主您伤重昏迷……”

  “是谁盗墓?多久前的事?”他再问。

  另一名灰衣仆人向前,答道:“一男一女,男的莫约四十旬,女的约十六七岁。那男子曾说要北上返回大漠。只是,属下一路往北追去,马不停蹄连奔数日,都未能见到他们的行踪。”灰衣仆人神色恭敬。

  大病一场、方才转醒的白石磬手握墓上黄土,凝视空荡棺木,冰冷的脸庞看不出任何神情。

  他重伤回庄,昏迷数日,而后小关私自葬下思守,思守埋下土里甚久,时节近夏,棺木内却反常干净,半点也没有腐肉恶臭传出。白石磬脑中思绪渐渐成形,没有腐掉的尸首,突如其来闯入挖坟盗尸之人,他早该料到,延陵王府任他带回思守却没反击,事情肯定不会如此简单。

  传闻,延陵府中住了四位老叟,四叟中有一人便是数十年前享誉江湖的神医胡不归。胡不归的医术胜过华佗,要制出假死假象,绝非不可能。

  犹若震雷击顶,白石磬站不稳脚,险险倒下。

  “为何诈死骗我……”任黄土自手中缝隙落下,白石磬发红的眼眶里有着分不清是喜或悲的伤痛。而后他望着满园桃花,说道:“拿火来!”

  灰衣仆人听命行事,立即寻来火把,呈予白石磬。

  白石磬将火把抛入花坞一堆枯枝间,随后火光缓缓冒出,受热的桃花蒸出浓郁香气,花坞里烟雾弥漫,火越烧越大,迅速蔓延。白石磬背过身去,步离了桃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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