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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洛天阳随口一提,说是老朋友相助,哄得慕老夫人尽信倒不难,可一天到晚在外经商的慕林就不同了,他深知近日人手有多难寻觅,除了东柳镇,邻边的山田村也是一个人手都调不到,慕商却可以一天找齐这十几人,还效率绝佳,怎不令他起疑又暗妒?

  慕家现在可是他慕林在掌权啊,那一年到头病卧床榻的慕商究竟何时变得这般生龙活虎又手腕高明了?再加上前些日子他对娘的忤逆,让人怎么瞧就怎么个起疑,像是根本换了个人似的。

  洛天阳还是按照他的日子过活,一早策马到东柳镇与京城交界处的镜泉山上练剑,练完剑就在镜泉泡个舒服的温泉澡再回来,偶尔遇上慕林时,听他唤了一声大哥,他嗯了一声便回房去,秦水曼通常会在房内的桌几前等着看他用膳。

  那日秦水曼被火呛伤的身体,果真如大夫所言,休息三天便好了大半,那三天,是他亲自喂她吃饭吃药,她老睁着眼瞧他,唇角总是挂着淡淡又喜悦的笑,夜里,偶尔她睡不着,他还会拍哄着她睡,像在顾孩儿似的,从来都不知道,他可以这样抱着怀里的软玉温香,还保有那样单纯的心思而不去胡作非为。

  日子过得再简单不过,还常常在想,如果一直顶着慕商的身体过下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今日,洛天阳回来得晚些,房里没人,倒是桌几上已摆好一桌饭菜,突然想起近日来每每练功都觉气血受阻,正思索是何缘故,此时,望着一桌子饭菜,陡地起了疑心,难道是……

  他取出那日从凤熙处要来的银针,插进每一道菜中,每试一道,他的眉便挑高一分……直到他听到往这儿走来的细碎脚步声,他才把银针收起,静静地端坐在桌几前。

  秦水曼推开房门,见到他,绽开一脸笑颜。“夫君,你回来了?用膳了吗?菜凉了,我去帮你热一下吧。”

  她端着盘子要走,洛天阳一把抓住了她。

  “不用了,你坐下来陪我吃吧。”

  “可是这菜已经凉了啊,而且,这些都是为夫君特别准备的膳食,我都在外头跟着娘一块吃的……”

  特别准备的?还真特别啊!洛天阳眯起眼,一脸淡笑,望着她的眼神奇异的深沉。

  “我要你每一道菜都吃一口。”他的语调虽缓却冷,半点也没有让人置喙的余地。

  秦水曼看着他,放下盘子,在他面前坐下来。

  虽然不知道今日的夫君为何突然对她冷冰冰,又用这种几乎是命令的口气要她吃桌上的东西,但,她还是乖乖的拿起筷子,极优雅的挟了盘中的一块肉放进嘴里——

  洛天阳瞬也不瞬地望住她,瞧她一如平常,眼睛连眨都没有眨一下便要将那肉送进口中,洛天阳随即出手抓住了她的手,并取走她的筷子。

  “夫君?”她一脸迷惑地望着他。

  “不是说吃饱了?”他朝她露出一抹笑,目光柔和淡定地落在她那已渐恢复的美丽容颜上。“我在外头吃过了,等会儿叫人把菜撤了吧,还有,以后……我会到外头跟大家一块用膳,不必特别为我准备。”

  秦水曼诧异地望着他。“这样真的可以吗?夫君?你的病当真好了吗?”

  洛天阳微笑地望着她。“是啊,好了。”如果不必再每天把这些带毒的饭菜给吃下去的话,他应该会比现在的状况再好上数倍才是。

  想不到啊,慕家大少爷之所以每天病恹恹的,是因为让人长期的下了毒,他之前真是太大意了,想也想不到身在平民之家也得每天防着小人,那慕商定也是如此才会不知不觉越病越重的吧?

  “真的?”秦水曼开心得连眼底都漾着笑。

  “是啊,你的功劳不小,一嫁过来没多久,我的病就好了。”他随口说说,却见她蓦地红了小脸,头低了下去不敢瞧他。

  “夫君是在笑我吗?”

  “我是在谢你啊。傻丫头!”洛天阳忍不住抬起她的脸,见她眼中情意深浓,满脸羞涩,心不由得一动,却是瞬间抽回了手,像是被烫着似的。

  秦水曼幽幽地望着他,心,觉得受伤极了。

  “我听小莲说,你因为听见放在前厅的字画纸笔在那场火中被烧个精光,难过得连饭都不想吃了?”

  嗄?她意外的望住他。

  “没有的事……”她嗫嚅的开口,眼眸底下,却再次黯然。

  怎么可能不伤怀呢?那些都是极难得才能买到的字画啊,前朝楚玉儿和孙铭的字画,本来数量就少,更别提当朝文人根本不懂爱惜,贱价出售,早已流落四方,好不容易才来到她手中,她却没缘分拥有它们,这样便罢,它们甚至因她而毁,怎么想都觉得甚是自责啊,她的心情,没人会懂的。

  “我会再帮你找。不要伤心。”

  闻言,秦水曼的唇角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望着眼前的夫君,想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如此轻易的就把心事给说出口——

  “我……与其说是伤心,更多的是难过,我无能拥有那倒无碍,可是,它们却因为一场火而再也无法流传后世……”

  洛天阳意外的挑眉,顿时明白了这女人有多么的惜才爱物,和那些平日只懂得拿诗词字画卖弄风雅的人有多么不同。而也在明白的瞬间,对这女子的心情又更加妄动了几分。

  可惜了。这样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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