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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她开口询问自己身在何方,声音却低哑得连自己也吓一跳。

  从她发病以来,季隽言始终不曾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他隔着手套紧握住英格丽的手,神情哀戚的挤出安慰的微笑,告诉她所有人都确定感染了厄努瓦尔病毒,还没发病的人都在肯亚医院的隔离区里接受观察。

  世卫组织接到他的通知已经立刻把他研发出来的实验疫苗空运到肯亚,现正在运送的途中,只要注射过疫苗就不会有事了。

  然而他没说出口的是,连他这个研发者都不能确定实验疫苗是否能挽救她的性命,毕竟目前还没有使用在发病超过十二小时患者身上成功的经验。

  但治疗过程会经历痛苦的副作用,就算痊愈也可能有无法预知的后还英格丽看到季隽言满脸疲倦,黑眼圈也很重,她带着浅浅的微笑,用她那充满希望的一贯口吻反过来安慰他,“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相信你研发的疫苗一定可以把我们医好,我很快就可以下床跟你一起吃晚餐,所以你不要一直守在这里,赶快去休息,不要累坏了。”

  季隽言坚持不肯离开,他双眼布满血丝,强忍住内心的忧伤,轻抚着英格丽手臂上紫红色的血斑。

  他在心中默数着,从英格丽在他怀中晕眩发病的那一刻起,已经过了四十二个小时了,距离死亡的底限七十二小时已剩不到三十个钟头,等待疫苗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与难熬。

  过去他曾经好几度以为自己会失去英格丽,当时心中那种强烈的恐惧感仍然清清楚楚,他真的好怕失去她,他拒绝去想如果疫苗对英格丽无效,或是来不及送达,失去最心爱的人,他恐怕也不想活了。

  英格丽取笑他,“干嘛这样盯着我看?好像再也看不到我似的。”

  “不要说这种话!千万不要说这种话……”季隽言再也忍受不住了,紧握住英格丽的手,脸颊流下两道热泪。

  他把英格丽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上方,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痛苦的说:“这里是为了你而跳动的,不要说那些让我害怕的话,我不能失去你,如果你不在了,我的心跳也会跟着停止,追随你去。”

  在洞穴照顾过那些发病的人,亲手抬过四个往生的患者,英格丽其实心里也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听到季隽言的话,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

  她像交代遗言似的开口说道:“我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样的病,也知道最后要面临的是什么,每个人都有这一天,我只是比你早一步离开而已,所以当我离去之后,你要回到你的世界,连我的份一起活下去,直到我们在天国重逢的那天,我会去迎接你。”

  季隽言抱着英格丽埋首低声哭泣,他无法答应这种要求,他也不想答应,他宁可不计任何代价去跟死神抢夺英格丽的灵魂,也绝不允许英格丽这么早就离开这个世界。

  他还想带她去看许多地方的美景,想跟她一起做许多还没体验过的事,他还有好多好多计画想跟她一起实现,他不能失去她!

  知道季隽言还在抗拒接受她即将死亡的事实,英格丽像之前在他失眠的时候那样轻抚着他的背,开始哼起贝多芬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的旋律,安抚着他哀恸的情绪。

  季隽言慢慢停止哭泣,平静了下来。他抬起头望着心爱的女人,想把她脸上每个细致的线条都深深记在脑海里。“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英格丽停止哼歌,流着泪回应他,“我知道,因为我也一样爱你。”

  “既然如此,就不要跟我交代遗言。如果你也一样爱我,就该知道失去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人,是无法独活在世间的;如果你真的像我爱你爱得那么深,就不要残忍的用死亡来伤害我,留下我一个人无止尽的忍受思念与寂寞的折磨,让回忆不断的啃食我……那样的人生,比在地狱里受苦还要恐怖,你怎么忍心让我承受这一切?你怎么狠得下心丢下我不管,一个人到天国去享福?”季隽言几近控诉的喊着,趴在英格丽身旁痛哭失声。

  英格丽无声的哭泣,忍受着心如刀割的痛楚,她不能告诉心爱的人说她有多么不舍得离开人间,那只会让爱她的人更难接受她的死;她更不能告诉他说自己就算到了天国也不会感到幸福,因为她最爱的人不在身边,这样只会让爱她的人在失去她之后无法好好过自己的人生。

  她不能这么自私,如果残忍的对待能够让对方忘了她,重新开始另一段更幸福的人生,她愿意让对方恨她的无情,也好过一辈子活在失去她的阴影里。

  季隽言抓住英格丽的肩膀,要她正视他的双眼。“看着我,我要你仔细的看着我,然后亲口告诉我,你忍心抛下这样的我,你狠得下心离开!”

  她不能这么自私,如果残忍的对待能够让对方忘了她,重新开始另一段更幸福的人生,她愿意让对方恨她的无情,也好过一辈子活在失去她的阴影里。

  英格丽别过头去,痛苦得无法面对,她开始狂咳,忽然间一口气提不上来,摀住嘴的手滑落在枕边布满鲜血,再度陷入昏迷。

  季隽言紧抱住英格丽哭喊着想唤醒她,“不要死!求你醒过来……不要离开我……我不准你死,快点醒过来……”

  听到季隽言紧张地大吼大叫,医疗小组立刻带着急救的用具冲进来,护士把激动的季隽言用力拉到一旁,医生不断的跟他解释英格丽只是暂时性陷入昏迷状态而已,目前还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季隽言早已失去理智,所有的医学专业都抛在脑后。

  他冲出隔离病房到消毒室去脱下隔离衣,然后找到沿路护送他们到肯亚市区医院的同事,不客气的质问他疫苗还要多久才能送达?那人回答他已经照他要求的通知总部了,而且实验疫苗已经在运送过来的途中了。

  季隽言口气恶劣的继续追问,“那到底还要多久才能送到?”

  同事想了一下,不以为意的说:“大概还要十几个小时吧。”

  “十几个小时?”季隽言对着同事大吼,“我等不了那么久,你会不会通知得太慢了点,为什么还要那么久?你有跟他们说清楚病患已经发病超过十二小时以上了吗?这是很紧急不能拖延的,你知道这种病毒是会在七十二小时内致命的!都已经超过四十二小时了,到现在还没等到疫苗,你们这些人根本就不了解情况有多危急,白痴!全都是一群白痴!”

  被骂得莫名其妙,那男同事心里面很不是滋味,他早就看出来季隽言对那个发病的女人有着不寻常的情感,于是口气酸溜溜的回答他,“发病超过十二小时以上的又不只有那一个女人,要活体试验者又不缺她一个。”

  季隽言早已被压力逼到临界点,听到这种话气愤得失去理智,突然一拳挥过去,那男同事被击中鼻梁,瞬间鲜血如注,他痛得摀住鼻子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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