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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就如着了魔般,脚自己动了起来,仿佛有什么在无声地推着她。

  迟疑地几步……小跑……渐渐加快……发足狂奔起来。

  等——

  脚下一个踉跄,她重重跌倒在泥里,油伞在空中翻了个身,滚落在泥泞中,仰天静静承接着雨丝。

  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就这么埋首在泥水中,不抬脸,不去看那车子如何消失雨中,就这样了吧……

  车厢中的慕容显透过帘隙无意中看到这一幕,不由大惊失色,连忙就要跃下马车,却被喝止了——

  “让她去吧!”

  “什么?”他大惑不解地望向头也不回的哥哥,“可、可是,原姑娘她摔倒了……”

  慕容谈瞪了迟钝的弟弟一眼,“你还不明白?我问你,我们同那女人相处的一个多月中,她这样失态过几次?”

  慕容显还当真想了想,迟疑道:“好像没有耶,而且我只见过两次原姑娘如此激动,一次是她师傅被害那日,另一次……便是今日了。”突然之间他如遭雷击,“大、大哥,难道原姑娘……”

  “你终于明白了!”

  慕容显呆了半晌,突然扑到前头慕容谈的肩上放声大哭,“呜,大哥,我失恋了——”

  什么?!这回轮到慕容谈被雷劈了——

  他怎么会有这么没眼光的小弟啊?

  又是一年芒草黄时,城中的街上这几日又多了行色匆匆、携带兵器的人士,往日盛景却已不在。

  一双淡蓝布鞋在气派的店门外停下了,抬头一看,“连湘阁”三字跃然入目。她嫣然一笑,宽大衣袍越过门槛,朝柜台上正在查看账目的老者问道:“柳老板,竹间现在可空着?”

  “竹间已封了,不供人用膳……”柳老板下意识应道,抬头目睹来人时却愣住,忙从柜台中出来,“原侄女今日怎么来了?啊,该是来给庄主的婚事拜贺的吧?”

  原烟波微笑不答,只道:“竹间如今封了吗?不知我师傅的画还在否?方才经过时突然忆起,忍不住想再瞧一瞧。”“当然还在,侄女稍候,老夫这就领你去。”

  下了锁,往日的气息扑面而来,一瞬间,她仿佛见着师傅一手扶着烟杆,一手持着画笔笑眯眯地转过身来。她呆了半晌,缓步移到那半壁画前,默然凝望。

  良久,她终于转身道:“可是这幅未完之画累柳老板将竹间封了?您何不找人将画补上,或是重作一幅也未尝不可。”

  “侄女有所不知,我与你师傅交情匪浅,”柳老板示意她入座,亲自为她斟了茶,“你师傅未成为画师之前,我总称他一声‘黄兄’,你应当不知他当年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吧?”

  原烟波呆了半晌,“师傅从未对我说过。”

  他只会故弄玄虚地谈些江湖轶事,而且真假掺杂,她一向以为他是道听途说信手拈来逗她的。

  “当年黄兄使一对判官笔,生平最喜携妻一同云游四方,将所览美景入画。我总取笑说若他何时想退出江湖了,还可做一介画匠混口饭吃,没想到一言成真。”

  “可是与刹血老魔有关?”

  “侄女心思聪慧,黄兄正是在游历途中无意遇上刹血老魔与人缠斗。其时那老魔邪功尚未大成,又以寡敌众,眼见就要落败,竟乘隙挟了你师娘,逼黄兄让他吸去毕生功力。可恨的是那老魔得逞之后又将你师娘杀害,在场的人也伤了个十之八九。我闻讯赶去,侥幸救出身负重伤的他,悉心照料了半年,他才能下床行走。可怜他痛失爱妻,一身功力又尽失,不能亲身手仞仇敌。未过几年,听闻刹血老魔为枫晚山庄庄主所杀,黄兄遂抱憾离去,自此之后隐居山野。我与他相交甚笃,平日也最是艳羡他们夫妻的伉俪情深,这一番变故连得我也心灰意冷,退出江湖开起了这家酒楼。如今黄兄遗作未成,我再怎么贪利,也做不出毁他遗作之事,干脆将竹间封了,闲时来此小酎,悼念一下故人罢了。

  原烟波怔怔听完他这一番话,心下黯然。师傅,莫怪那天你舍身寻死,你总是叫我莫执着,自己却才是那个执着的人呀。

  她当下朝柳老板一拱手,“如此说来,我该唤您一声柳伯伯了。侄女不知这一段渊源,否则这两年定会多到此地与您叙旧。”

  “不怪你,这地方让人触景伤情,若不是前来枫晚山庄拜贺,侄女怕也不会再来此地。”

  原烟波微笑不语,没告诉柳老板她才刚从枫晚山庄出来,她这次来,并非拜贺,倒是来促成喜事的。

  两年前她听闻刹血门主提出不合常理的约战时,早已心生不安,便嘱咐慕容显在山下寻找通往崖底的路,自己混在人群中上了断肠崖,没想到真碰上夏晚清坠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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