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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你做梦!”七王爷拍桌而起,“我就知道你是借题发挥,乘机为难。不过就是区区歌伎罢了,有什么了不起?沿河全是歌楼、妓院和酒家,姑娘到处都是,黄莺楼有什么好希罕的?羊大任,给我走!”

  “哦,是吗?不希罕?”兰姨冷冷笑道:“难道七王爷忘了当年令公子雁永湛迷恋的,也正是我们黄莺楼的琴伎小梅?”

  “那又如何?都是过去的蠢事,何必多提?”

  兰姨可是等了多年才等到这个机会,她睥睨地望着七王爷,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那么七王爷可知道,琴伎小梅曾生下一名女婴?”

  没想到这句话让七王爷整个人僵住,宏亮流利的骂词也钝了,“你明明那时……告诉我说,那名琴伎小梅已经投河——”

  “差一点儿就真投河了,是我救下来的。当年那名女婴也平安长大了,王爷不想看看长得像谁吗?她就是——”

  连羊大任都震惊地望着兰姨,气氛正紧绷,谜底正要揭晓时……

  一个沙哑的嗓音突然插进来,打断了兰姨的话。

  “且慢,我有话说。”

  门一开,现身的正是预先也收到消息的梅姐。她多年前哭坏的嗓子,此刻居然有镇场功效,一出声,花厅内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转头望向她。

  随即,兰姨与七王爷同时爆出了疑问——

  “你、你怎么来了?你想做什么?”兰姨大吃一惊。

  “当年的事,你们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什么女婴不女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七王爷也怒吼起来。

  羊大任望着一室混乱,头也隐隐的痛了起来。

  自己只不过是要娶心爱的女子,怎么会被卷进这么错综复杂的局面里?每个人都有过去,也都有怨气,但这些全与他无关呀!

  “梅姐,小玉她……”

  羊大任还没问完,兰姨尖锐的嗓音就刺穿众人的耳朵,“梅儿,你告诉他,小玉是谁留的种?你快告诉他!”

  “说!给我说清楚!那小玉可是我儿的骨肉?此刻又在何处?”

  “不,她不是。”在排山倒海般的质问中,梅姐坚定地说:“小玉是我的女儿,即将要嫁给羊大人为妻。除此之外,她没有别的身份。”

  “你……”

  “你说什么……”

  两老都傻了。却有一个人笑了。那人,就是羊大任。

  有梅姐这么一句话,他突然整个人醒了。一切纷扰纠葛,在那一瞬间,全成了无聊至极的小事。

  小玉笑过他的读书人死脑筋,就这么开窍了。

  何必执着一定要多风光迎娶?何必一定要所有人的同意与祝福?有的话当然最好,没有的话,难道要继续这样头痛下去?

  他只是要娶小玉,就这么简单。再也不要分离,再也不想独自品尝相思的痛苦。而今日的他已经有能力,小玉也够坚强了。

  只有小玉肯跟他走,他们便可以携手相伴,一定可以的,其他旁枝末节,谁关心呢?

  转头,看见挤在花厅门口的丫头下人们全都睁大了眼往里头望。羊大任镇定了哑丫头紫音,问道:“小玉姑娘呢?在楼上?”

  紫音点头,做了几个手势之后,羊大任转身大步往门口走去。

  “等等,事情还没说完——”兰姨急着要阻止。

  “你去吧,这儿有我。”梅姐回首,深深望了羊大任一眼,目光无限温和慈蔼,又带着点难言的心酸,“我把小玉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对她。”

  “我一定会。”

  关上厅门,里头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质问与怒骂。羊大任脚步却无比轻快地离开了那一团错综复杂的混乱。

  他是个普通读书人,当了个小官,这会儿,可要去使出浑身解数,诱拐京城第一歌伎与他私奔去啦!

  两个月后——

  “小玉——”

  “不要叫我。”一张俏脸板得紧紧的,回话也硬邦邦的,相当不高兴。

  “别生气,你瞧外头天气多好,夕阳又美,我们出门去走走吧。”

  “要走你自己走,走得越远越好。”依然很不愉快。

  傍晚时分,书房的窗户开着,夏日南风徐徐,把交谈声轻送到窗外。经过的下人们听见了,都忍不住抿嘴微笑。

  羊大人带着美得惊人的夫人回到蔺县,也两个月了。时不时就能听到他们这样的对话,大伙都习惯了。

  说起来,他们羊大人也真有心,早已布置好了公馆,舒舒服服的,夫人一来就能人住;衣物镜箱之类的不用说了,连梳妆台、琴架、书架之类的都已经齐备,仿佛早就等着她这个女主人似的。

  当蓝小玉第一回开口唱曲儿时,虽然只是短短几句,宛转动人的歌声却仿佛绕梁三日,深深触动人心。公馆里的下人们个个听得目瞪口呆,连大气也不敢出,这也才明白过来——原来,大人又不弹琴,对丝竹也不甚了解,但在书房之外还特别布置了琴房,就是因为这样啊!

  他这段是准备好了,才回去京城的。分别的五年来,羊大任一直在努力,慢慢地,静静地构筑好了能让她栖息的家。虽然不似黄莺楼的豪华富丽,但也力求舒适温暖,煞费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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