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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昌龙开发的人最近有没有来找过你?他们打算用低价买走你家的地,你知不知道?一脸傻样,给人骗了大概还帮忙数钱!”材士铨口气很不耐烦,“为什么不来找我谈?那块地要怎么处理,难道你自己就能决定吗?”

  傅海悦沉静地听完,毫无任何表情、情绪波动。

  好半晌,她才清清喉咙,会面以来,第一次开口回答:“谢谢关心。我们傅家的地,自己会处理。”

  大概没料到一个安静的年轻女孩,说话会这么政治兼冷淡吧?尤其她的语气那么平静、无谓,林士铨和记者小姐都愣了愣。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傅海悦朝他们点了点头,从容离去。

  两人眼睁睁看着那修长飘逸的身影过了马路,转过弯,消失。

  “她……”林士铨瞠目结舌,望着马路对面,久久说不出话。

  “告诉你,这女的一定有问题!”女记者撇着红艳的唇,非常不以为然,“她根本不像你讲的那么笨!你看到没有,她手上拿的包包,大概要四、五万台币!照你的讲法,她哪有可能买得起那么贵的东西?一定是别人送的!”

  “你的意思是,昌龙开发的人收买她?”

  “拜托,那当然啊!要不然,凭她怎么买得起那么贵的东西?”记者的才能之一,就是夸大事实,渲染得跟真的一样。“劝你多仔细观察、留意一下,她应该是有收钱了……看起来幼稚、单纯,骨子里可不一定是那么一回事哟!”

  林士铨的脸色陡然阴沉了,原本堪称斯文的脸上,有着隐隐的怒气。“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傅海悦并没有听到这些话,她快步离开,想把不愉快的感觉远远抛在后面。

  林士铨就算了,她一直知道他在利用她,当作政治筹码。但是再怎么说,林士铨算是仅剩的、有来往的亲友之一,她并不想撕破脸。

  只要不说话,就能成就一个男人的政治野心,为什么不呢?这个人曾经担任过父亲的左右手,算是为她父亲效命过。

  可是……她不喜欢当他们提到傅家的地时,眼中那股诡异的光芒。

  她也不喜欢那嚣张的女人盯着她看的神态。尤其,那记者小姐一直盯着她手上的包包——那是晏予书送她的——仿佛可以从中看出什么端倪似的。

  傅海悦并不清楚这包包有什么特别。晏予书就是这样,再贵重的东西到他手上,都用得自然无比,这包包也不是精心包装、打上缎带之后送给她的,而是装满一袋常用的文具、纸、笔、工具等等,随便搁在她桌上。

  “顺手买了一点东西给你。”问他,他就是这样轻描淡写的回答。

  “你不用送我这些呀。”她叹气,“讲了好几次,你怎么讲不听呢?”

  “就当我自己爱买吧。”晏予书笑笑,俯过来亲吻她不太开心的眉眼,低声说:“不然,当作我常来借住的住宿费好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你把我这儿当什么?度假胜地?汽车旅馆?”

  “是你先跟我计较的。”他还恶人先告状。

  笑嘻嘻的恶人一路吻到了她柔软唇际,然后,就是一个火热缠绵的深吻,吻到她晕晕沉沉,不再跟他清算为止。

  说实话,物质上的馈赠是一回事,但傅海悦珍惜感动的,是他时时刻刻想到她的心意。

  花花公子也是有他们的好处,她有时窝在他怀里,听着他均匀呼吸时,会这样迷迷糊糊地想着。

  他们知道怎么照顾、宠爱自己的女人,又做得那么大方自然,一点也不露痕迹。

  难怪女人说起花花公子,总是又爱又恨。当被这样捧着疼着,呵护备至的时候,再刚烈清高的女子,也会节节败退。

  更何况是像她一个从小就安静独立,完全不用人担心的女孩?

  这样的她,看似坚强淡然,其实最寂寞,最需要人用大量的爱来灌溉。

  所以她沦陷了。明知道她不应该,明知道这一切都可能会有另一面——她不想看到,不愿相信的另一面。

  可是,至少在真相大白之前,让她就这么一次,偷偷享受被宠、被捧在手掌心的感觉吧。

  就这么一次……

  抬起头,她迎着刺眼的阳光,深深呼吸一口海边特有的气息。

  熙来攘往的镇中心,没人注意到她打了个寒颤。

  耳语开始的时候,是像叹息一样,不知不觉,从人们的口中逸出,然后,回荡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而当事人通常是最后才听见;尤其是当事人沉迷在自己的世界,无心也无意愿去注意外界的时候。

  “嗯……”

  娇媚呻吟也如耳语一般细微,被封存在宽阔的房车车厢内,只从开了小缝的窗户飘出去,很快,被夜里的海风给吹散。

  海边,长长的海岸线,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停在海边的唯一一辆房车又是暗色,完全没开灯,被深浓夜色吞没,根本没人注意到,车内正是春意无边。

  一只雪白的、沁着汗意的小手,按在冰凉的车窗玻璃上。玻璃经过特殊处理,在夜色中,暗得根本看不见车内。

  另一只,则按在男人坚实的手臂上,无助地随之起伏、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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