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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冯先生斜眼看她,“怎么这么笨?我是给你天大的恩惠哪。一年五十两,怎么样?”

  她的心,突然像是死了好一阵子,又突然活过来似的。

  “冯先生是说真的吗?”嗓音都发着抖。

  “你是觉得我在信口开河?”有人不悦了,“我冯潇说一是一,从不随便胡扯的,你要是不想来,大可直接说了。”

  “不不不!当然不是!”夏有雨大惊,连忙解释,“只是,有雨不过是个丫头,而且在言府——”

  “你在言府,近来处境不怎么妙吧,何必留恋呢。”冯潇直率地说,锐利言语像一把刀刺进她胸口,“我是觉得你还勉强堪用,给你个机会,你自己用那不大灵光的脑袋想想去。”

  她默默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只见过几次面,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会愿意伸出援手呢?而她最亲近的人,不是离她而去,就是突然变了一个样子,让她都不认识了。

  而那个心底最想亲近厮守的人,却不能靠近。

  这一切,是都要怪命运吗?

  那天夜里,回言府的路上,她独自坐在朱家派的送她回去的车里,一路都在哭。

  这段圆子以来的眼泪,都像是要一次出清一样,一颗颗一直落下来,没有停过。

  她哭得那么伤心,到下车时,眼睛都肿了。

  送她回来的朱家家仆伺候她下了车,忍不住劝她:“夏姑娘别难过了,再坏的日子都会过去的。”

  “是,谢谢这位大哥——”她哽咽着道谢。

  “你还年轻,什么挺不过去呢?而且跟你爹一样可以做账房,这不是挺行的吗?你爹一定很骄傲的。”

  是这样就好了。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那一夜之后,夏有雨确认了去向。

  她也就不哭了。

  因为哭要耗费好多好多力气,一点儿也不划算啊。

  她是会算账的人,这点利益得失,怎么可能看不清楚呢。

  几天之后,当言至衡来到他母亲面前,发现花厅里夏有雨也在时,心里只觉得有些困惑和讶异。

  而等他听了母亲说的话之后,他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等等,娘,您说什么?”

  俊眉皱得像是打结,“可以再说一回吗?”

  “怎么不好好听着呢?”言夫人轻斥,却是满脸的笑意,“我说,雨丫头真是贴心又懂事;专程为了夏先生的后事来道谢,还说二少爷特别照顾,在离开前一定要亲口谢你呢。”

  离开?

  一定是听错了。前些天夜里还依偎在自己怀中,柔顺得令人心疼的人儿,跟此刻站在他母亲身边,一脸淡漠的夏有雨,真是同一个人吗?

  为什么一个字也没对他说?“离开?上哪儿去?”

  他娘明知他的心意,语气却更愉悦了,“这个雨丫头真有本事,朱家来讨人了呢,说是账房想用她。一年啊,要出五十两银子聘她当帮手呢。”

  后头他没听进去了,只注意到五十两这句话。确实是巨款。

  言至衡的心沉了沉,嘴巴却还在挣扎,不饶人,“有这等好事?”

  “真是好哪,以后跟朱家做生意,有我们的人在,双方都方便。”言夫人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一个烫手山芋居然就这样主动解决掉,她先前为了儿子白的头发都可以黑回来了。

  “朱家生意越做越好,被朝廷重用,还要举家迁到京城去呢,雨丫头要送夏先生牌位回老家,与他们上京还正好顺路。听说京城里皇上还御赐了宅子。雨丫头,你可以上京去开眼界了,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站在夫人身边的人儿始终没有开口,也没有抬头。一身灰蓝色的衫子让她十分黯淡,鬓边别的白花非常显眼。

  言至衡看了,又是怜爱,又是愠怒——这个丫头,又在搞什么鬼,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了?

  “别说笑了,我们言府自己的人,哪儿需要上别地方去当帮手?”言至衡一口就反对,“何况,再来我会娶——”

  “这可是她出头的机会,难道你要雨丫头在这儿当小婢一辈子吗?”言夫人立刻打断儿子,不让他说下去。

  “我是说,我要娶——”

  “人家夏先生才刚过世,雨丫头在戴重孝,你就口口声声娶啊娶的,这像话吗?”言夫人动气了。

  “夫人,少爷,一直以来,多谢对我们的照顾了。”夏有雨这才终于幽幽开口。

  言至衡望着她,简洁地说:“不行,我不许你去。要服丧也不用走。”

  “有雨要送爹回乡。而且,已经答应了朱家的。”

  “那又怎么样?我不信他们敢来抢我言至衡要的人。”

  这人要霸道起来,确实就是这么不顾一切的霸道。

  但她这一回没办法顺着他了。

  “少爷,府里能服侍您的人很多。”她很有耐性地提醒,“有雨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少爷身边,何况,有雨并不是言府的家生丫头,没有卖身契的。”

  也就是说,只要她想走,是随时可以走的。

  这言至衡知道,他只是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要走。

  虽然她从来不是百依百顺的姑娘,但斗斗嘴是一回事,这会儿坚持起来,完全激怒了言至衡。

  “是吗?五十两银子真的这么有用?”言至衡怒极反笑,扯起嘴角,露出嘲谑笑意,但眼神却是冰冷的。“是说,谁出钱都能买得了你吗?那么我出五百两可好?买你十年,够不够?”

  “衡儿。”脸色不好看的言夫人出声制止,“别这么说话。你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同兄妹,现下都要分开了,你不能开开心心地送走雨丫头吗?要这样使性子说难听话?”

  情同兄妹。好一个情同兄妹。

  他娘为什么不干脆把银调羹直接插进他胸口,把里头的心挖出来算了。

  啊,不用,因为已经被夏有雨硬生生地徒手挖走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走?”他质问。

  “已经答应了朱家的,而且老爷跟大少爷都说,这机会非常好。”

  说来说去都是这几句。“那你答应了我的事呢?”

  “我答应过少爷什么?”夏有雨困惑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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