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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却是重伤方愈,加上心情激荡,一个站不稳,险些跌倒。秦雪郁跟鎗了一下,被坚硬的手臂扶住。

  “二小姐小心。”低沉嗓音在她耳后响起。

  她是秦参将,不是二小姐!她是秦参将,不是二小姐!她的心中不断的吶喊着,越来越大声!

  “这些年,二小姐辛苦了。我会好好整顿北漠军,绝不让二小姐的心血付诸流水。”江万翼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加了这一句。因为他话不多,每个字都说得又慢又稳,就像是慎重其事地允诺着她,让秦雪郁被莫名的一阵酸意淹没。这个安静沉默的男子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甚至,比秦雪郁自己的亲生父亲还要了解她、心疼她!

  她眼眶已经辣了,鼻头也发酸,竟是止也止不住,一颗泪珠滚落脸颊,然后又是一颗。

  “二小姐莫哭……”

  来不及了。她累积多时的惊恐、慌乱、焦躁、委屈、受伤……全都在今夜开始翻腾,如同一锅煮滚的粥,乱纷纷。

  想也没多想地,如同天经地义一般,她转头埋进温暖而熟悉的怀抱,哽咽抽泣。

  他救过她,还不只一次看过她最脆弱无用的模样,所以今夜的眼泪,也不怕让他看见了。

  她即使痛哭,还是压抑闷声,像受伤的动物发出的微弱哀鸣,让江万翼胸口也一阵阵绞痛。怀中人儿哭得身子都微微颤抖。他真的,真的很想不顾一切,紧紧搂住,小心拍抚她才受过伤的背。

  但铁铸般的双臂也如铁铸般重,抬到一半,就废然放下。只得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任她尽情发泄。

  清醒时,他始终没有勇气抱她。

  接下来好几日,秦雪郁都没脸见江万翼。只要一想到那夜自己居然痛哭流涕成那样,就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又不是当年的小孩了,何况,胜败乃兵家常事,这话还是他教的;结果才吃了个败仗、受了重伤,这几年的艰苦磨练就像全白费了,忘得一乾二净,又变回那个无助的女娃。

  真是懊恼透了。幸好军营够大,存心要躲是一定躲得掉。她知道这几天江万翼都忙着清点编队,所以还故意远远躲到马厩去,帮着刷马、拌马料喂食、清理之后,还选了一匹,上好鞍。

  “参将,你要做什么?”负责战马的小兵有些傻眼,呆呆地问。

  “我帮你们把马带出去遛一遛,不成吗?”

  “可是要上哪去遛?”小兵还是大惑不解,“就参将一个,不带其它兵?这样不妥,最近外头马贼猖獗……”

  带了又有何用?出事的时候,还不是跑得一乾二净?秦雪郁心一拧,不想再多费唇舌,抓了马鞭,翻身就上马,姿态帅气利落。

  她十岁之后根本就是在马背上过日子,骑术精湛;加上身量比起粗壮骑兵们来说算是娇小些,所以马儿跑起来更不费力。马鞭清脆一响,骏马就如箭一般笔直冲了出去。

  她闷了这些日子,真的需要出去跑跑。一路上让马儿恣意撒蹄狂奔,让劲风狠狠刮过,直到她双颊发疼。这一跑,就跑了几十里远才停。本是漫无目的地乱奔一通,但跑着跑着,她突然有了想法,干脆心一横,径自顺着齐斯河往下游奔去。北方大漠终年干旱,不管军或民都是凭水而居,河岸附近总有一个个小小的村落,秦雪郁找到了她要找的地方。

  那日她是伤得太重了,江万翼无法连夜把她送回驻地,只好临时找了一处落脚,向人借了小屋,好为她治伤。她这会儿就回到了当日的小村落。

  “大姑娘,你伤好些没呀?那日真吓死我们啦。”

  她才一下马,就有个中年大婶凑过来,热情地用北方土话招呼。

  “我好多了,谢谢!”她也用土话回答。

  却是还没说完,就给大大嗓门吓了一大跳,因为大婶立刻回头,扯开嗓子狂吼:“你们快来看,那天的姑娘没死呀,她回来了!”

  一晕迈吼声方落,只见一个又一个的大婶从四面八方出现了,有胖有瘦,有高有矮,全都好奇地围了过来直打量她,跟那日一样,全都凑得好近。

  但这么一看,就一点儿也不可怕了。

  “你相好的怎没跟你一起来?”另一个大婶直问。

  “我?相好?”她听得一头雾水。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大婶是在说江万翼。她赶快澄清:“他不是我相好,我们只是……只是……”

  他们算什么呢?旧识?同袍?

  在一双双热切期盼的眼眸注视下,秦雪郁自己都苦思了老半天,才无比挫败地回道:“他只是一个长辈。”

  “大姑娘别害羞,他挺好的呢。”

  “是嘛是嘛。不是相好,哪可能见你受伤,便急成那样呢?大男人的,脸色还发白哪。”

  “嗓子也发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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