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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为什么?”

  他笑了:“因为不可能。”

  杜辛也笑了,的确是不可能,即使可能他也不会放弃一切去追求那份爱,毕竟代价实在太大。

  这几乎是每个成年男人的想法。

  “我走啦!”

  “嗯。”

  小张走了出去,仍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杜辛一向是个“情圣”,在情场上,据他所知是没有吃过败仗的,该是对感情最了解的人,却跑来问他那种问题。

  他是个很平凡的男人,要的也很平凡;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的梦中情人站在他的面前要求和他结婚,他会逃到西伯利亚去!

  梦只是梦,没人会抱着梦想过一辈子。

  他还是宁愿要他那有些胖,大腿有些松驰却有一张圆圆笑脸的老婆,他已是他所可以拥有的最好的女人!

  杜辛静静地,一个人坐在电脑室里,办公室的门被带上的同时发出“咔”的一声,回荡在空洞的空间之中许久许久,仿佛是空气的叹息。

  快七点了,他和秦亚约了七点吃饭;然后,带她去见杜扬道和何香芸,地点就在何香芸的店里,可是他仍在这里,完全没有起身的打算。

  一旦带她去见他们,一切仿佛便成了定局。

  他知道有许多人在进礼堂的前一刻变卦,但他与秦亚都不是那种人,他们对自己所做的决定,即使有遗憾也不会后悔。

  他们都太理智,太世故。

  但不代表没有感情,否则他不需要坐在这里发呆。

  真的就这样了吗?和秦亚在一起过下半辈子,他真的会快乐吗?

  怎么人到了成年之后,“快乐”变得那么遥远?变得那么深奥?

  怎么人长大之后反而不如小孩子呢?孩子知道什么叫快乐,而成人只知道什么叫满足——合理、不见杀伤力,不需要太过思索的满足。

  和秦亚成家他会满足的。

  一个精明能干、成熟妩媚的妻子,不会打架,不需要烛光鲜花,他们可以过平静无波的生活,就这样一辈子。火花虽然灿烂迷人,但也炙热使人作痛、受伤,美丽而冒险……

  电话铃突然响起,漫天震着未来能满足——却令人犹豫惊惧的声音!

  他叹口气,终于七点了。

  杜扬道暗暗地打量着何香芸,她今天很不对劲!

  从他进门到现在,她只对他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他,偶尔瞥过他身上的目光仿佛逃避着什么,他似乎看见她的怨毒!

  为什么?是他做错了什么吗?他不明白,满心疑惑。

  “你已经是第三次排列那架子上的衣服了,它们有什么不对吗?要不要叫垃圾车来运走它们?”

  她埋头在衣服之中,逐一检查上面的挂牌,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动作迟缓沉重,那真丝的衣服在她有手中仿佛千斤重担!

  “香芸?”他不耐烦地上前扯下她手中的衣服:“你到底怎么了?”

  她望着他,象是第一次见到他,陌生而疏离,眼底却写着怨恨和伤痛:“没有,你回去吧!我今天不太舒服,想早点打烊。”

  “不舒服?要不要看医生?我现在送你去……”

  “不用了!你回去!”她硬生生地挡开他伸向她额头的手。“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杜扬道不明所以地愣在当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变成麻疯病人了?”

  她不说话,真的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打烊。

  她一向不轻易休假,除非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否则绝不会提早打烊,她有顾客都知道这一点;可是今天她十分反常,居然什么也没说就准备休息。

  杜扬道不打算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扫地出门,除非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心里有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到现在还把我当成外人?现在才七点多,等一下杜辛会带秦亚过来,难道你……”

  “出去!”

  “香芸?”他愣住,从来没见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何香芸既忿怒又悲痛地瞪视着他。明知道自己是迁怒,可是一想到要见到杜辛和他的女朋友,她就忍不住!

  忍不住想到小雨,她那捧在掌心细细呵护着、宠爱着长大的女儿,想到她那清灵乖巧、琉璃似的女儿!

  “你儿子要娶谁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要娶神仙夜叉都是你们家的事!你现在立刻给我出去!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们姓杜的!走!立刻给我滚!”她怒吼,指着门叫他滚!

  二十多年来,她没有发过脾气,没有大声说过话;再不合理的委屈苦楚她都默默一个人吞了,而现在她却象只母狮!

  那么忿怒!那么悲痛!

  “我不反对你判我死刑,如果我罪有应得的话!”杜扬道沉声道:“我至少要知道我犯了什么错?是我得罪了你?还是杜辛得罪了你?”

  “没有人得罪我,没有理由,不需要理由,我只希望你滚离我的生活,你,还有你那尊贵的儿子!”

  “是杜辛做错了什么?”

  她瞪视着他,面无表情,眼底闪动着怨毒的火焰。

  不能说,不用说,没有必要说!

  事情已成定局,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天命!

  小飞说那是天命,她该接受,该平静地接受!

  呵!问问天下这人母的,有哪一个能平静地接受呢?

  “你儿子是个刽子手。”她冷冷地,咬牙切齿地迸出这句话。

  杜扬道愕然地半张着口,她的表情、她的声音都不是开玩笑!

  她是认真的!

  “他做了什么?”他问,沉着声音认真地问:“他做了什么让你这样指控他?”

  这是最后一天到学校了;其实学校已放假,大部份的同学都在家里准备考试,只有少数二年级的学生在上暑期辅导。

  他在校园里逛了一圈,坐坐自己曾坐过的位置,看看自己曾和同学说笑的地方。

  这三年来,他并不是个合群的学生,但仍有不少同学主动来亲近他,女同学羞怯的情书也收了不少,甚至曾和别班的同学打过群架——

  这是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他走在直廊上,这是第一次小楼偷偷来找他们时,被教师追逐的走廊。

  他忍不住笑了笑,想起她当时脸上的表情,一股温柔的情愫轻轻在心底延伸。

  小楼总是那么冲动,那么好胜可爱,莽撞得叫人忍不住好气又好笑,那样纯真,那样善良。

  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哭?有没有伤心?有没有用功念书?她要参加联考,可惜他不能陪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考上?将来会不会幸福?

  她说她永远不会忘记他。

  当她那样说时,他的心好痛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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