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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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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紫红色楼阁内的每个人都哭了,又哭又笑,声音传遍了整座宫殿。 她似胎儿一般蜷曲著,在黑暗中沉睡,四周没有光,寂静至极。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直到心匠有个声音慢慢响起,她听到了呼唤声。 是谁在呼唤她?是父亲?是大哥?还是随墨? 她不想醒来,醒来之后面对的还是无边无际的苦痛,她实在是累了…… 就让她睡吧,睡到地老天荒,睡到海枯石烂。 但那呼唤声不肯停止,坚决地在黑暗中回响,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难以忽视。 那声音的主人根本无法明白她所受的苦,那声音的主人如果真的心疼她就该放她走,她这一生人……她这一生人啊…… 泪水像是滑落下来了,明明是睡著的,怎么却哭了起来呢? 她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开始生病,自有记忆以来就是躺在床上;她没有力气起身,没有力气说话,她什么时候该吃、什么时候该睡,都有专人打理,自己不能有半点意见,即便她愿意,她的身子也不允许。 她是这么的寂寞,连望著窗外灿烂的日头也受到限制。 她是一个天生的废人,无用到让父亲经常望著她偷偷流泪;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听他们说话,但他们怕她累,有时连话也舍不得与她多说。 她明白他们对她的爱,因为她是一座会呼吸的牢笼。 她困住了父亲、大哥、随墨;因著她的病,他们全都不自由,镇日担心受怕,连大声欢笑的权利也无。 她明白他们对她的爱,所以她苦苦支撑,日复一日,熬过了死神一次又一次的追捕,只因为他们的爱,她不忍心教他们失望。但她实在累了…… 那呼唤声不肯离去,蜷曲似胎儿的她不由得伸出手来挥舞,希望能将那声音赶走。这一动,她便醒了。 四下无光,这一片死寂的黑暗浓厚得教人害怕。 慢慢抬起脸,她努力叫自己不要怕,如果可以再一次沉沉睡去,如果那呼唤的声音可以远离,那就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死而已…… 她从来都不怕死的;暗地里,她不知道已经祈祷过多少次死亡的降临,如今她终于解脱了,为何还不肯放过她? “别再叫了。”她恼怒地咆哮,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被黑暗淹没。这明明是个无声的世界,那么那呼唤的声音究竟从何而来? “醒来!不准死!快醒来!”那声音带著狂怒,那激烈的情感穿透这浓重的黑,像是天际那一灿之光。 咦?! 宇文延寿惊诧地睁大双眼,不由自主地朝那灿然的光芒行去,那光忽隐忽现,时而流动,时而凝伫,那是天地间仅存的光亮。她踌躇著,不知自己究竟该不该往前。 原本被墨黑色完全吞没的世界渐渐有了声音,远远的,她听到有人正嘶吼著:“醒过来!该死的!小妹,你给我醒过来!我要你活过来!不准死!” 是大哥的声音? 不,不是,那光芒不是属于大哥的,那声音也不是。 是最先有知觉的地方,有什么柔软炙热的东西覆在上面;接著是她的四肢,剧烈的疼痛突然传来,痛得她不由得猛然睁开了眼睛──终于,她见到了那抹灿光的主人。 四目相对,那眸光的主人直勾勾地望进她心底,刀一般凌厉的眼神惊得她眸子不由自主地放大! 她惊喘一声! 四周的光线突然灿亮得令她目盲,各种声音如潮水般狂涌而来。 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嘶吼,有人咆哮,还有人窃窃私语……摇曳的烛火呢喃著,流动的风低语著──然而她再也无法睁开眼睛、打开耳朵分辨这一切;因为她终于发现自己的唇为何会如此灼热湿润,是那双眸子的主人…… 噢天哪,真是羞死人了!她怎能就这么毫无动静的躺著任由一名陌生男子亲吻呢。 艳阳湖畔宁静依旧,撤去了满布的白绫与白灯笼,破绿楼终于恢复原先清丽典雅的模样。 她静静地躺在纱幕中,享受多年来未曾感受过的清凉微风。不远处的倚水楼传来悠扬笙乐,她正好可以眺望楼内彩衣翩翩、歌舞升平的美景。 “这位大夫真奇怪,怎么叫我们把窗户都打开?夜里这样凉,万一受寒怎么办?” “就是啊。要是让医事局跟太医院那些人知道了可不得了。” “嘻,快别说了,医事局跟太医院这次丢脸丢大啦。” “就是就是。他们哪还有脸来破绿楼。那个大夫听说很年轻?” 周围忙碌的侍女们正叽叽喳喳地说著话,多年没有新鲜事,最近一发生便是好几桩,由不得她们不嚼舌根。 提到“那人”,她的耳朵立刻竖起。 “何止年轻:他不但年轻,而且还俊美得像神人一样。” “真的真的!好帅好美啊,比韩大夫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概只有疾风殿下能相提并论,呃……可是殿下是傻的……” “呿!傻的又怎么样?殿下就算是傻,也傻得可爱极了。更何况殿下可是祁寒关的镇关大将军──” “是啦是啦,早晓得你对大将军芳心暗许了,大将军给你,辛大夫留给我们好不好?” “你讨死啊。”侍女们嘻笑著,又是一阵追打。 “飞凤营的人去迎接回来的,听说沿路上就把飞凤营那群丫头给迷翻啦。” “嘻!你说这话也不怕等会儿蕊儿、珠瑾她们过来拔你舌头。” “呿,明明是真的,怎又不许人说?”说话的女孩红了脸逞强:“我又没说错,那位辛大夫真的是又年轻又俊美,而且医术如神。” “当然神,明明已经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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