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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我总会想,如果真有地府黄泉,是不是会像民间故事里所说的一样?如果没有地府黄泉,那人死了以后,将到什么地方去?还是就这么从天地间消散了、就此了无痕迹?如果真是这样,那人活这一遭,又有什么意义呢?”

  苏小惜小小的脸上写着迷茫,她仰起了头,再度把视线投向闱暗的夜空,“佛家说,人因业障而必须不断的接受轮回,结善业,有善报;结恶业,受恶报,但不管善业、恶业,都必须在轮回中打滚,直到业障消尽了,才能得证涅盘,不受轮回之苦。若不想结业障,首先便需去‘我’,但‘我’明明是存在的啊?要怎么去?如果说没了‘我’,那我这一生又是为何而存在的?”疑问一个接一个,由苏小借口中问了出来。

  这些问题,并非殷无恨能够解答得了的,他从来就未曾思索过这些问题,生、死、神、我,这些问题人难解了,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人里得清?

  而苏小惜也没期待他回答,她偏过头道:“殷大哥,你介意我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她漆黑的星眸定定的看着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她脸上闪过了一丝犹豫,而后像下了决心似的问:“你为什么那么想死?”

  霎时,殷无恨手中的木箸跌落桌面,全身像被人点住了穴道般动弹不得。

  良久,他黑色的眼眸才慢慢转到她桃花娇颜上,缓缓的道:“我想死?”

  “天山绝顶采雪莲、西域铲除魔教、大漠力挑盗匪,这么危险的事,平常人躲都来不及了,你却一个劲儿的往里头钻,分明就是不想活了。”

  “那只是凑巧罢了!”他僵硬的道。

  “骗人!我听尹大哥说,若不是龙少奕劫镖,你本来打算要去绝命谷的。我听我大哥说过,绝命谷位于滇南,充满了沼泽的瘴厉之气,里头住着一群可怕的人,听说还会吃人肉呢!你好端端的去那里做什么?”她完全无法理解。

  殷无恨没有回答。

  “你什么都有了!有高强的武功、大好的基业,还有一大群对你誓死效忠的属下,江湖上人人提起无极门玄武堂的殷无限常主,莫不敬重三分。你有这样的成就,为什么还要三番两次的往绝地赴险?非让自己去送死不可?”苏小惜坚持的问道。

  过去的十几年来,江湖传闻成了她的枕边故事,尤其是殷无恨那些数也不数清的传奇经历,常在每个夜晚陪着她入眠。从第一次听到他的故事起,她就有一种感觉,这个人不想活了。

  也许因为某些理由,他想寻死,可是自我了断不是他会做的事,而他的武功又太强了,江湖上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他只好不断的冒险,等着有一天、有一个人,在某个地方了结他的生命,让他不用再辛苦的活下去。苏小惜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瞪着面前的小脸、一时之间,殷无恨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好一会儿,殷无恨一手抚上自己脸庞的疤痕。

  “生既无欢,死又何惧?”他低沉的嗓音缓缓的道,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可是你什么都有啦!人生在世,求的不就是名誉、财富、地位吗?这些你都有了,为什么你可以毫不恋栈?”她明亮的眼眸里充满不解。

  “名誉、财富、地位,都是我义父赐给我的,又有何值得留恋的?”

  殷无恨觉得脸上的疤痕又隐隐痛了起来,似下还发着烫。就像当日那银白色刀刃挥上他的脸时,那种又热又痛的感觉……

  “如果那些都不值得留恋,那你想要什么?”苏小惜完全不了解他的内心世界。

  殷无恨一怔。

  他想要什么?他还能要什么?一个行尸走肉的人,还有资格拥有什么?

  殷无恨仰起头,闭上眼睛,“我什么都不要。”

  “你拥有别人所羡慕的一切,却什么都不要,还想寻死,为什么?”苏小惜再次问。

  “因为我早就该死了。”殷无恨缓缓张开眼睛,面无表情。“一个亲手杀了自己母亲的人,本就不该活在世间。”

  苏小惜瞪大了眼睛,再也说不出话来。

  离开

  逢茶院闭天台女,

  尽堂尽寝人无语。

  抛枕翠灵光,秀闻异香。

  潜来珠琐动,惊觉银屏梦。

  慢脸笑盈盈,相看无限情。

  ——李煜菩萨蛮(二)

  冰冰凉凉的水泼上了脸,殷无恨抬起头来,看着铜镜中反映出的自己的脸庞。一颗水珠沿着脸上的疤痕由额达滑落,他抬起手,轻轻抚着那道疤痕。

  虽然伤口在很早以前就已经痊愈了,但留下来的疤痕却总是隐隐作痛,不断的提醒他那一夜所发生的事情。“都是你,都是你毁了我的一生!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落今天这样的下场!”

  幽暗潮湿的破屋里,那个被他称作娘的女人披头散发的逼近他,神情凄厉可怖,眼中泛着青光,宛如鬼夜叉似的咒骂着。

  “不,娘,不是我,不是我啊!我什么都没做。”寸小的他惊恐的喊着。

  “你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你的出生就是一种罪恶!我今天就亲手杀了你,为这个世间除害。”那女人面目狰狞的走向他,手里拿着一把利刃。

  突然,银光一闪,利刀划了下来,他拼尽全力一闪,却未闪过。他的脸上传来一阵剧痛,好像脸被切开成两半似的。他捂住脸惨叫,温热的鲜血在他指间狂肆的奔流。

  鲜血让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兴奋了起来,她疯狂的笑着,眼底门着嗜血的光芒。

  “躲也没有用,我要亲手了结你这个浑身罪恶的孽种。”兴奋的尖锐笑声。

  他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等他回过神来,就听到“嗤”的一声细响,女人手上的短刀刺入了她自己的胸口,而他的手,就握在女人持刀的手上。

  他吓慌了,像被烫着似的松开手,又惊又惧的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

  “你居然杀我?”

  女人如鬼魅般的双眼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我……”他吓得说不出话来。

  “哈哈,你果然是强盗的儿子……”

  “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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