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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我一睁开眼,就看到那色老头全身光溜溜的躺在我旁边,挺着肥肚不住的打呼流涎,作着他的春秋大梦,我快气疯了,我拿起花瓶就往他的头上砸,可是迷药药力未散,我没能打死他,反倒让他大呼小叫的引来余嬷嬷和打手。

  “那一次,我险些被活活打死,之后,他们把我丢在柴房里,不给我药、不给我吃喝,存心让我活活痛死、饿死。我在柴房里痛得死去活来,那时候我就在心里发毒誓,我要报仇!我要把那些害我的人一个个碎尸万段,我所受的苦,要他们百倍奉还!”她恨恨的说。

  “一定是老天爷要让我报仇,所以她让我活了下来。我假装柔顺,余嬷嬷要我做什幺,我就做什幺,她要我接客我就接客。我让那些男人在我身上又亲又舔,忍下一切的屈辱,就因为我要报仇!忍了两年,我终于得到余嬷嬷的信任,她把我视为心腹,什幺事都告诉我,可她不知道,我是在等机会杀了她雪耻。

  “今年三月,她说有个有钱人给她一大笔财富,要她到大理去追回一个六年前从含笑楼逃走的妓女,我假意担心她在路上危险,说要陪她去,其实,我是想伺机报仇。不料到了大理,我还没能杀了她,倒先遇到你。”她看着君莫舞。

  “刚遇到你时,我吓了好大一跳,你不是死了吗?怎会好端端的出现在我面前?而我这副狼狈的模样竟被你看到,我还有脸吗?所以,我尖叫一声就跑了。

  “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劲!我会受到这样的屈辱,全是拜你所赐呀!如果你不出现,就不会有人拿我们俩比较;如果你不出现,大家的眼光都会放到我身上,而我的前夫和余嬷嬷便不会有机会糟踏我!想来想去都是因为你的缘故,你才是我最大的仇人。所以你说,我怎能放过你?”她越说神情越激动。

  “于是,我才去你那间饭馆找你。你真以为我要你替我续身吗?我只不过是想找机会接近你,好把你千刀万剐,以消我心头之恨罢了。后来你入狱,我比谁都急,因为你若死了,我到哪儿去找人报仇?好不容易捱到你出狱,偏偏那余嬷嬷竟说要回含笑楼去。这一回去,我还有机会到大理吗?而我这一身的屈辱又要找谁讨 去?所以,我便在路上杀了余嬷嬷。

  “当我把匕首刺向她的胸口时,她还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我。其实,要不是因为我急着回来找你报仇,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就让她死了呢!我被人如此糟蹋,早就不想活了,只可惜没能杀了那个臭男人。不过能杀了你,我死也可以瞑目了,哈哈哈……”

  赵谅贞的这一番话教君莫舞怔住了,雷傲天几次想抱她离去,都被她挥手阻止。

  她会有如此的际遇,说来是她咎由自取,但她在困顿之中,将满腔怨念投注到自己身上,却缘自于深刻的嫉妒。

  本以为赵谅贞是庄主千金,自幼饱受骄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对她总是轻蔑鄙夷,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总以为她瞧不起自己,怎知自己的存在,竟然造成她这么大的压力。

  “你话已听完,咱们可以走了吧?”雷傲天再度俯下身抱她,她还是怔怔的看着赵谅贞,下意识的又挥开他的手。

  “你不想活了吗?”雷傲天怒道。

  君莫舞身受重伤,他要抱起她易如反掌,但就怕她在反抗之下,血流得更急,情况会更加危险,才迟迟不敢动手。

  “她就算想活也活不了。”赵谅贞尖声嘶吼,“雷傲天,你等着替她收尸吧!我要你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人死在你的怀里,而你却无能为力。塞北霸主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保不住心爱女人的性命。”

  君莫舞淡淡的道:“你错了,他不爱我,我死了,对他不会有任何影响。”

  “你在睁眼说瞎话吗?他为你忧急成这样,你还说他不爱你?”

  雷傲天的身子蓦地一僵,可君莫舞却没有发觉到。

  “一直都是这样,每个男人的眼中只有你,我才是赵家真正的大小姐呀!都是你,大家才看不见我,都是你!”赵谅贞突然如恶虎般猛然扑向她,十指成爪朝她的喉间攻击!“你快死吧!我要你在这世上消失得干干净净,再也不能妨碍我过日子。”

  还未能欺近君莫舞,雷傲天便一掌将她挥开。

  “别杀……”“她”字还未出口,君莫舞就感到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然而,雷傲天已再次以掌力攻向赵谅贞的胸口,只见鲜血由她的口中狂喷而出,她的身子“砰!”的一声重重落地,身子扭动了几下,咽下最后一口气,一双眼仍暴睁着,怨毒的瞪着君莫舞。

  君莫舞捂着胸口,闭上眼睛,前尘往事全兜上心头。

  一直以来,总以为赵谅贞拥有一切,而自己一无所有,可是在赵谅贞的心中,拥有一切的人却是自己,那么,她是拥有了一切,还是一无所有?

  是不是她从未好好的正视过自己呢?

  千思百想翻涌而上,然而,意识却慢慢的模糊了,在沉进那片黑暗幽邈的寂静时,她听到一声焦虑急切的叫唤--“雅儿……”

  第九章

  迷惘

  无言秋心头愁

  顽蝶偏恣惹情尘

  积雨不觉悲

  但愿风不起

  她是拥有一切,还是一无所有?

  一个声音在她脑中响起,不断反复的问着。

  胸口的血肉像是被活生生的刺穿翻搅,连呼吸都成了一件艰难的工作。

  隐约中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伤在要害,又流血过多,恐怕……”

  “救活她!”低沉而威严十足的嗓音不容转圜的道,语气中却透着焦虑。

  “可是……”苍老颤抖的嗓音挣扎着。

  “若救不活她,我就要你给她陪葬。”

  意识飘了开去,谈话的声音渐渐淡去,不可听闻。

  神志半浮半沉,在黑暗中飘飘渺渺,有时周围是一片窒人的寂静,有时则是隐约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她努力的想听清楚,但那声音总是模糊,教她听不真切。脑海里响起的!依然是那个疑问--她是拥有一切,还是一无所有?

  像过了一辈子,又像只是一瞬间,当那抹淡黄色取代了黑暗在她眼前浮动时,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闭了上眼,再睁开来时,那抹淡黄色依然在她眼前浮动,从模糊变成了清晰。那是一顶淡黄纱帐,兜头罩着她所躺的床榻。她看着那纱帐,心头一阵茫然。

  突然,她听到一个喜悦的嗓音喊道:“姑娘,你醒啦!”

  她缓缓偏过头,看见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走了过来,“姑娘,你昏迷了十来天呢!都快把咱们给急死了,还好你总算醒了。”这少女一张鹅蛋脸,腮旁生了颗小痣!容貌倒也俏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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