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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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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门外替公子守着。”立在晏落所栖之屋门外,侯生止了步。 “有劳你了。”单手将冠上方帽后挪,露出扶苏那张俊美恬淡的容颜。 “去取泉水的宫女片刻便会返还,还望公子能尽快。”寝宫中各屋的宫女一日三班轮差。他特地遣早班宫女在近午时去宫南取泉水,宫女们贪图安适,必会在换差房内将泉水交由午班宫女带回。如此一来,便空出一段时间可供扶苏与那小柔姑娘单独见面。 扶苏颔首,手在触上门框时,一时间生出怯意来。父皇一直将她安置于寝宫内。就连身为皇子的自己,未得父皇准许,亦是半步不能僭越。他虽不知父皇为何做此安排,但不想两人相见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而最为关键的是,自己该如何面对她?如何以一个曾经意图取她性命的人的身份去面对她? 一咬牙,坚定了心念,必须要面对她。他要亲口告诉她,自己后悔了。原本以为什么也挡不住自己要坐拥江山社稷的野心,可在她倒地的瞬间,他所有的野心和企图都灰飞烟灭,所有的信仰,只剩一个,要她活着,要她永远鲜活健康地活在这世上。 推门入室。由青铜炉内溢出的华香淡雅宜人,而她正安然地侧卧于床榻上,放下的幔帐模糊了彼此的视线,让他看不真切。 “侯生吗?” 又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扶苏只觉得心跳得异常热烈。她能言能看了,她真的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是我。” 只这两字,足以让幔帐之后的人因意外而战栗。 “扶苏公子……” “我来探你了。”他定了定心神,大步跨至她榻前。 掀起帏帐,见她又轻减了许多,心上微微泛起痛来。 越发苍白而瘦弱的小脸上一双水眸若天上星辰般闪烁着,“我以为公子进不来的。” 扶苏皱眉,为她生分的“公子”之称。 她误会他是不满自己方才所言,露出歉意的笑,“公子想办的事,有哪一件是办不成的。是我病糊涂了。” 她说这话是何用意?存心要自己难堪吗?还是暗讽自己要她的命却没要成? “晏落,你是否还在怨我?”他叹息,那般深的无奈。 “我对公子并无抱怨。”他为何那样深地叹息?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让他无奈吗? “是吗?”他垂眸,“即使知晓我为你斟的是有毒之酒,仍无抱怨吗?” “那酒我是心甘情愿喝下的。”自己为他连性命都可抛弃,他如此心细如发的人怎么可能不知自己对他的一片情意?不禁失意一笑,他不是不知,是不想知吧。 “若你事先知晓……” “我知道。从李由带着酒壶去见你到他离开,我全知道。”那日她顶春桃去扶苏房内当差,恰巧见到李由神色得意地望了望手中的酒才大摇大摆进了扶苏的房。她原以为李由要用毒计害扶苏,一时心急才不顾礼节地躲在门外偷听。谁想却听到了与自己相关的一切。 “你知道?!”扶苏目现波澜,“你知道为何还要喝下去?” “因为我不想拖累公子。”她不想因己之故,挡了他的成帝之路。她不要做一个败君灾国的人。扶苏若真是天子之命,她就绝不允许那纠缠着自己的宿命阻碍到他。 扶苏闻言,心房不由强烈地一震,她竟然在明知杯中之酒有毒的情况下,还干了那杯酒! 修长手指扶上身旁漆金圆柱,五指几乎抓进柱内。 微颤的冷声在房内响起:“我是为了得到想要的,你又图什么?” 你该知道的。晏落望着扶苏,话在喉舌间徘徊数回,还是咽了下去。将话说穿了又如何,自己这份对他野心毫无益处的深情只会徒增他的困扰而已。 “我自然有所图。”她决定不让他为难。 “是吗?”是什么事,足以让她连命都不要? “放过吴中那些人。好不好?”突然想到舅父,她刚才竟然忘了问舅父的安危,急切地坐起身来,一把拉住扶苏的袖子,“我舅父……他现下……” 看到她眼中盈动的担忧,始知原来她如此不顾一切,都只是为了保全吴中那些人,心下没来由地溢出酸意来。 冷冷拂开她握着自己衣袖的手,“你尽管放心。他已安然返回吴中。” 却未料到这一拂,突然失了平衡的人重重跌在睡床上,身体与床板撞出可怕的声响来。 “你的内功……”她是有武功根基的人,怎么会经不起轻轻一拂? “咳咳,”这样一撞,竟然不小心呛了风,晏落自嘲地笑了起来,“这一回,可总算是恢复成娇弱女子了。” “项梁当时明明有所保留,断不会伤重到这般地步。莫非你怕引发内伤,所以未敢运功?”挡自己一拂,应该不需要运功才是。 “不会再有什么内功了。”咳嗽咳到面色泛红的人,还不忘挤出笑来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扶苏至桌前为她斟了一杯茶,扶她慢慢坐起,将茶递到她手上,“什么叫不会再有内功?你也太小觑宫内的医官和方士了。” 晏落勉强喝了口茶,待略略平了平气才极其平静道:“我不知是那毒和舅父的内功起了冲突,还是服下的解毒丸……”抬眸对上扶苏那双深邃的黑瞳,“总之,我已武功尽失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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