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桑果 > 佳人如锦 >  上一页    下一页
二十八


  是的。这是她必须亲口对他说的话。这一场围绕着密函而起的阴谋与争夺,最无辜的人,可能就是完全蒙在鼓里的柳辛杨吧。若他与柳正显狼狈为奸,她还能坦然面对自己对他造成的伤害。可如今……她心下盛满了不安。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馒头,神情复杂。

  “是书锦无能,没办法说服父皇。”她叹息,为自己没办法救他一命。

  “这都是命。”他摇头苦笑。自己那样万全地做了准备,一心只盼着能与她重新开始,却没料父亲竟然瞒了自己这么惊天的事儿,更没料到会再次败在了俭言的手上。

  沉默良久,书锦缓缓开口道:“虽然救不了人命,但你还有什么未了心愿,书锦或许能略尽绵薄之力。”

  虽然知道他不会要求自己帮他什么。可是她真的想为他做些什么。

  “书锦,你能救人命。”他抬头,没有生气的眸中突然生出希翼,回答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但转念思及事情的荆手,又犹豫起来,“可是……”

  “辛杨直说无妨。”

  柳辛杨示意书锦俯耳过来,将心中最后的秘密及希望全部托付。

  “放心吧,我一定会救出他的。”她给出承诺。

  他颔首。

  在她离去前,他突然开口问:“若是当初,没有翠舞,也没有密函,你可会爱上我?”

  娇躯怔了怔,垂眸凝思,半晌,才抬眸,直直对上柳辛杨期盼的眸,“会”。

  在柳辛杨眼中溢满释然和安慰的同时,幽廊尽头的另一双眸却因这简简单单一个字而透出落寞与绝望。

  这袖口比自己的腿还粗。还有这腰带,几乎能再放下一个书锦。幸亏帽子够大,她巴掌大的脸完全被遮住了。

  “芷兰,不是让你借最小的吗?”书锦望着铜镜中锦衣卫打扮的自己,啼笑皆非。

  “公主,能借到就谢天谢地了。”芷兰身上,同样穿着极不合身的锦衣卫服。

  “不管了。”一手抓起桌上的铜牌,“我们得快些,否则就赶不上见辛杨最后一面了。”

  就在主仆二人匆匆向外冲时,门却由外面被推开,“七皇姐,急着去哪儿呢?”

  笑得一脸得意的雅公主正挡在门正中,拦住了书锦的去路。

  “九皇妹好雅兴,竟然来这冷宫里闲逛。”书锦笑睨着来意不善的皇妹,揣测她为何会在这关键时刻出现。

  “那也及不上皇姐兴致好。这身行头,该不会……是想擅自出宫吧?”雅公主用眼扫向书锦身上的锦衣卫服,冷冷笑道。“皇妹多虑了。不过是闲来没事穿着玩罢了。”嘴上说得轻巧,心中却已暗叫不好。

  “哦?”雅公主扬了扬唇,“来人啊,锦公主今个儿兴致高,不知要唱哪一出了,你们给我在这儿做个看客捧个人场,好让我这七皇姐开心开心。”

  雅公主话音刚落,四个精壮侍卫已立在门外。

  “你什么意思?软禁我不成?”书锦冷声喝着。

  “皇姐,你就安心歇着吧。柳辛杨行刑的好戏不会叫你错过的。”

  一脸得意地欲举步离开,却又止了步,回眸向着书锦挑衅一笑,“还有,皇姐,你忘记天牢是谁的地盘了吗?”

  书锦脚下一软一个站立不稳,幸亏身旁的芷兰及时扶住自己。

  是自己大意了!一心只想着要帮柳辛杨,却忘记了天牢是皇家重地。凭着父皇的性格,又怎么可能不在天牢暗插心腹探听机密。

  “那翠舞母子……”自干涩的喉间问出残句。

  雅公主闻言,笑颜更深了一层,“不愧是七皇姐,这么快就想到了?只可惜柳辛杨所托非人,翠舞母子怕是已经先柳辛杨一步,去了阴曹地府了吧。”

  顿时天旋地转。完了!自己竟然又辜负了柳辛杨!柳家的唯一一丝血脉……双眼一黑,不省人事。

  让她如何去面对那个即将行刑的人?

  书锦坐在轿上,心里充满了自责、歉疚和懊恼。怎么也生不出迈步出轿的勇气。

  自己在天牢中,曾亲口答应柳辛杨,会先父皇一步替他安置好在家乡待产才逃过此劫的翠舞母子,为他柳家留住这最后一丝血脉。

  可是如今,翠舞母子显然是凶多吉少了。这让她有何颜面去面对柳辛杨。

  难道让他带着遗憾上路吗?不,不能,不能让柳辛杨带着遗憾离去。

  强撑起笑脸,硬逼着自己迈步出轿。远远地,就看到高高刑台上那一字排开的柳氏族人。自门卫到厨娘,几十口人,一个也未得幸免。原还以为翠舞是幸运的,却没料到终究也没逃过。

  视线扫过那些曾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熟悉脸孔,最终停留在柳辛杨身上,他似乎正在寻找什么。是在找自己吗?让她如何面对他眼中的期盼?

  “书锦。”身边传来的低沉轻唤惊了她一跳。

  “俭言?”她不敢相信他也会来。

  他是来为柳氏一族送行?还是来目睹仇人被诛?

  他看着她,神情是那样复杂难懂。

  “若是没有翠舞也没有密函,你会选择谁?”他一字一顿,黑眸幽深难测。

  “你……你怎么会知道的?”错愕地望向他。这才看清,黑瞳中的复杂分明是妒忌、愤怒与受伤。

  “忘记自己在牢中的答案了吗?”他声音冰冷,眼神凛冽。

  “记得很清楚。”柳辛杨问她,若没有那些,可会爱上他。她答会。

  “为什么?为什么是那样一个答案?”他双手捏拳,脸色惨白。

  “因为他需要那个答案。因为我欠他那个答案。”

  他受伤地望着她,“那我怎么办?即使没有翠舞、没有密函,可俭言却始终存在。”

  若不是柳辛杨太晚发现她的好,若不是汀香替她圆了房,若不是自己随她跳了崖,一切是不是都会不同,都会变成她给出的那个答案?这些其实一直是他心中在后怕的。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