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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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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叫什么名字?”她让猫儿舔她的手。 “Angel。” “怎么可以用我的英文名字?” “我才想问你——”他掏出颈间的项链气嚷。“为什么我是三七步?” “很适合你啊。”徐明静大笑。 他脸一沈,用力捏她的嘴。“是有多适合!” “痛欸!” “喉?肿起来了。” “你看看你!我要回家了称——”她大笑走开,果然又被拽回。 “掰什么掰!”崔胜威将她锁在怀里亲吻,让她再也不准掰。 徐明静回应着他的吻,小猫用爪子轻扒她的腿,喵叫讨抱。 晚霞在暗夜前,尽情地争取最后一抹灿烂,将温室的玻璃映得瑰丽艳美。 而温室里久别的恋人,正吻得难分难舍…… 稍后,他们坐在温室里的小沙发上,徐明静打开袋子,取出一个小铁盒交给他。 “这给你。” 她微笑看着他揭开盒盖,露出困惑的表情。 “这什么?暖暖包?”一个、两个、三个,崔胜威陆续拿出三个发烫的暖暖包,终于看见白色棉布下包裹着的东西—— “车轮饼?!” “Yes!”徐明静拍手大笑。 “你做的?” “唔,一人一个。”她做了两个要跟他一起吃。“刚出炉会更好吃,不过我放这么多暖暖包应该还热着。是红豆馅料喔,你爱吃的那种传统口味。” “原来你记得。” “我也是有良心的好吗?” 他眼眶泛红,捧着他的车轮饼舍不得立刻吃,先欣赏着,内心超感动。 倒是徐明静先咬了一口—— “可恶!”徐小姐不高兴了。“饼皮软掉了,馅也不够热,不行。”说着抢走他的车轮饼。 “干什么我都还没吃到——” “改天重做给你吃。” “没关系啦,还我,我要吃。” “我做的真的真的超好吃,都是因为拿到这里冷掉了才——改天做个超完美的让你吃啦。” “我要吃,拿过来!徐明静?你要跑去哪?!” 他赶紧追抢他的车轮饼,于是荒谬的炒牛肉事件又重演了…… 他们终于卸下那穿在身上已久、重如厚袍的伤心记忆,抛弃那些无法逆转的种种悔恨,在爱里成为新的人。 而今他们笑闹着追逐彼此,纠缠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一路走来很漫长,因为年轻、因为曾笨拙、因为不明白、因为要生存而磕伤的那些就抛弃吧,像抛弃活着难免沾惹的尘埃。 因为你,我变成新的。 然后我们都更好了。 一年多前,有这么一个夜晚—— 凌晨二时的市立医院,白色屋墙黯淡,连窗户都一片黑。 医院前的马路上,路灯闪着晕黄光芒,白昼时人潮如蚁,此时皆休眠去。灌木丛、大花园、荷花池皆在夜色里寂静着。 医院十二楼,值班护士在柜台打呵欠,一脸疲态地处理文件,偷偷瞄向时钟,期盼着快天亮好收工。 头等病房的门缝透出白光,里面的头号贵宾还没睡,而靠墙的那张简易小床,看护已睡到张嘴打呼。 高金霞坐在病床上,睁大两只如黑洞般的眼,精神正好。 她手拿着遥控器,一遍遍重播生日宴时的录影,音量放肆,像要驱逐渐渐逼近的死亡。 点滴持续将营养液注入干枯的身体,拿遥控器的手指已细如鹰爪,手臂上的皮肤因缺少脂肪而干皱,就像一朵枯萎待谢的花。 尽管变成这吓人模样,高金霞却不沮丧。 萤幕里,崔胜威和徐明静又弹又唱,接着换她斜挂着电吉他登场。 她兴致盎然地看电视里的狗崽子臭着一张脸,不甘愿地帮她伴奏,他倔强又忍耐的模样真搞笑,旁边,徐明静也冷着脸,不得不忍耐着,真可爱。 高金霞吃吃笑…… “很好笑吧?”旁边有人开口。 “是啊,他们俩很好笑呢。” “就是啊。”那人环住高金霞枯痩的肩膀,陪她一起欣赏。 他们一起看片,随着歌曲摇晃。 高金霞问身旁的长发男子。“你觉得呢?” “我觉得——很好。”长发男子说。 灯下,已故的施振宇跟垂死的高金霞肩并着肩,观赏影片里哼唱的他们。 一只老迈的黑猫悄悄潜入,轻跃上床,枕在施振宇的腿上。 施振宇一边唱歌,一边抚摸它……眯起眼,愉悦地轻晃尾巴。 音乐持续着,生死继续着,世间所有离别都教人心碎。 但也许……死了是另一种团圆,与那些离开我们的重逢。 虽然不管怎么做好心理准备或者安排妥当,临到诀别时,依然会手足无措。也许会遗憾、会内疚,掉无数眼泪或懊悔,但这些都是爱的“附赠品”。 “爱”嚣张地不曾停止,在这里或那里遍地开花,芬芳诱人。 清晨四时,护士进来巡房。 电视里,影片还在播放,人儿仍在歌唱。 床沿垂着一只手,遥控器落在地上,护士奔上前,见病人身体冰冷,脸上却微笑着。 高金霞已经远行—— 但是,让歌声继续吧,尽管这一生很悲惨,最终至少也在这世间努力过—— 努力种出一朵花。 那孩子因她灌溉,尽兴奔放,尽情灿烂,最终死别前夕,挂在唇畔的那抹笑,就是跟那孩子说的话。 “Bye Bye Baby,我最亲爱的狗崽子……” 我们的相遇,打一开始就不可能互相信任,也注定了你不可能爱我。但是,八十岁生日唱着的歌,你听懂了吗?我离开了,将所有好的留给你,曾那样对你只因为不想要你成为另一个走投无路、坏掉了的高金霞。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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