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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杜谨明听着,也笑了。他看老师父吃到嘴油油,抽了面纸帮师父抹去嘴角油渍,师徒俩相视而笑。是啊,是这种温暖,杜谨明终于又体会到了,这是人跟人之间正常的应该要有的互动。

  人与人,真诚地敞开心扉,互相关怀,情感的交流,是这么温馨的事,他现在重新体会到了,他不再是忙着防备别人,穿上厚重盔甲,只想冷眼看别人生活,嘲笑人们感情的那个笨蛋。

  他看师父开心,自己也觉得欢喜。他有了好的转变吗?

  是啊,在他身上确实发生了一些美好的事。

  杜谨明低头,微笑着,又有点心酸。

  树樱,我好想你。

  在这美好的气氛中,他更加怀念汪树樱在身边的时候。

  第二天,下午四点。

  精英商旅,杜谨明的办公室里,部门主管正在做一周简报,他们一共五人,站在总裁的办公桌旁,以前是战战兢兢、毕恭毕敬地报告事项,同时也等着挨骂,可是今天——杜先生竟然颇为激情,他本来坐在椅子上,现在变成蹲在椅子上了,他双手焦虑地跟一团灰色毛线奋战。

  当干部在报告时,他也瞪着毛线,忙着碎碎念不停——

  干部甲:“关于除夕夜旅馆的庆祝活动,我们做了以下几个规划……”

  “可恶,明明是这样啊,怎么越打越窄?马的——”杜谨明说。

  干部乙:“总裁,明年新员工招募计划已经拟好内容,我们预计招募——”

  “搞什么!”杜谨明暴怒,瞪住正在发言的人事经理。“你等我一下,我先打个电话。”他抓起电话直拨。“老师!我照你教的打了整个晚上,可是我怎么越打越窄?……漏针?等等,我看一下——”赶快寻觅织好的部分……X!杜谨明揪住头发哀嚎。

  他拿起电话筒。“是有漏了一针,现在怎么办?什么?拆掉?你叫我拆掉重来?一……一定要拆掉?”杜谨明嘴角抽搐,“我知道了。”挂上电话,他将麻花针丢桌上。“我快疯了——唉!”

  我们也快疯了。干部们呆愣地看着老板。打毛线?这怎么可能是他们冷酷严峻不苟言笑的杜总裁会干的事?是幻觉吗?

  “请问——”吴秘书斗胆上前关切。“您还好吗?”

  很不好!揪着头、瞪着毛线团的杜谨明回过神,看见干部们不安的表情,唉,出丑了。

  “你们全做得很好,就照你们的计划,去忙吧。”他头一回肯定干部的报告,但是干部们比过去更惊恐地逃离,他们惴惴不安地在门外走道讨论起来——

  “是总裁的更年期提早到吗?听说更年期会让男人像女人,女人像男人。”

  “没错,总裁是工作狂,长期下来终于身体出状况,神经好像也有点问题。”

  “打毛线?太反常了吧?”某位干部用报告扇着脸,颇怡然自得。“你们真是命贱,我啊,我才不管老板神经正不正常,我情愿他一直打毛线,只要不骂我就行了,反正薪水也没少啊……”

  也对,最后他们得出共识,织毛线,真是很好的活动啊!

  杜谨明蹲在椅子上,托着脸,对着纠缠成团的编织成绩发呆。不知不觉,他也学会汪树樱的怪习惯。这是太喜欢她的后遗症吗?还以为打条围巾没什么难的,他连复杂的财报数据都会看,一条围巾算什么,哈!

  好想哭……

  杜谨明垂头,叹息。那女人傻乎乎的,怎么偏偏会织这么复杂的东西?她脑袋是什么做的?现在不敢看不起汪树樱了。果然人各有志,她的志也不可小觑也。

  昨晚他忙了彻夜,结果全白搭了,杜谨明渐渐感觉到这是不可能的任务。他哀怨地拾回织了五行的围巾,含着泪拆除,重新再来——

  他沮丧地拿起麻花针,从头编织。他诸事不理,认认真真重织,终于追回五行进度,落地窗外从白昼转为黑夜,好不容易突破到第八行时,他拿出汪树樱那一条围巾,兴奋地比对——

  等一下、等一下!杜谨明跳下椅子,往后倒退好几步。不可能,神不会这样打击他,这种残酷的事不可能发生,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天下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很明显地,他打的花样跟汪树樱打的有出入。汪树樱的织纹平整美丽,他的织纹凹凸混乱,这是怎么回事?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神秘不可告人的变化?

  杜谨明冷汗直淌,如果再叫他拆掉重织,他会发疯,他真的会。

  杜谨明颤抖着再度拿起电话——

  “老师——”快哭了杜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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