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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白雪瞧着,这家伙是有没有那么感性啊?蟑螂产卵不杀,路上花儿温柔摸又摸,说他娘嘛?偏又体格精瘦结实,白背心、牛仔裤,随便穿,也相当好看。而且,相当令人尴尬的是,除了一直巧遇,他们间还有论异的巧合,譬如,他俩今儿个都穿白上衣、蓝色牛仔裤。

  他也发现了。“我们这样像穿着情侣装。”

  什么啦,她脸红,见他手里拎着老式录音机。“卡匣式的?现在还有人用这个喔?”

  “对啊,客人托我修的,卡匣弹簧坏了。”

  “你会修这个?”

  “我什么都会修……快滴下来了。”他凑来,眼睛看着她,张嘴,伸舌,咻,舔了她握着的霜淇淋。

  你蜥蜴吗?

  “……怎么可以这样?!”白雪惊呼。

  “怎样?”他舔了舔唇,好吃。

  “你怎么吃陌生人的东西?”还理直气壮?

  “我不介意,你看起来很健康。”

  “我介意!你舔了我怎么还敢吃?这上面会有你的口水你——”又傻眼,这次他直接把霜淇淋拿走,大方舔食。

  “既然你怕,我乐意帮你吃掉。”

  “你实在是……我才吃三口,你怎么——”

  “喝不喝酸梅汤?”

  “嗄?”

  “我煮了桂花酸梅汤,来,我请你喝。”说完就走,白雪愣住,追上去。

  “喂?我没说要喝……喂?那个霜淇淋……”

  他爽爽地舔着抢来的霜淇淋。“是冰镇的酸酸甜甜的酸梅汤喔,我还加了桂花,像这么热的天气,喝了清热退火,嘴巴肚子里都是桂花香,是不是好清凉、好消暑?”

  见鬼了,白雪竟跟着他走,像闻香的小狗。

  “我用的是金桂,香气比一般桂花更浓郁。桂花可以止咳化痰,又能润肺,古人还说桂是百药之长——你不喝吗?不喝就算了喔。”

  他实在太会说,讲得她觉得不马上来一杯会干渴而亡,终身后悔。他真是工人?工人讲话有这么诗情画意?

  可是,就这么跟他走?去他家喝东西?这样OK吗?跟这个人不熟啊。

  他也忒随便,像是晃来晃去,路上随便就可以拉人同行,招呼着坐下吃饭喝酒的。他身上,有奇特的氛围。

  是什么?她说不上来。他神色淡定,言语坦率,衣着简单,干净爽朗,邀请随兴,行走言谈中,洋溢着潇洒与自在。好像随便什么话题都可以攀谈得自然轻松,相处没压力。

  他一迳往前走,没注意她有无跟上,好像她来不来,他都无所谓,也不在乎。

  而且,这家伙的背影也太好看了吧?

  白雪跟在他身后,阳光浴着他,长期劳动练出的倒三角背肌,臀部结实性感,两条长腿,行走从容。宛如明星般的好体格,教白雪舍不得移开视线。

  呜,我内在一定有好色魂。

  到了二手电器行,他说:“老板不在,你随便坐,那有凳子。”

  店旁空地,都是废弃家电。

  那木凳子,在一堆破烂冰箱跟冷气机间,旁边地上,堆置着电线、工具、卸下的马达、种种零件。怕被绊倒,白雪走得歪斜,好不容易坐下。

  “喏。”酸梅汤递来。她捧好,汤匙也递来。

  “你喝吧——不够再说,里面还有。”然后就去一旁,忙他自己的事。

  白雪捧着酸梅汤,环顾四周环境。

  人生真无常,之前还跟好姐妹们说跟这男人没什么,这会儿却坐在他的地方,喝他煮的酸梅汤?

  长屋檐,遮挡烈焰似的阳光。

  她坐阴凉处,而那人在屋旁空地,蹲在烈日下修理卡匣录音机。

  空气掺杂刚猛的铁锈味,来自那群被主人抛弃,或开膛剖腹或倾斜跛立着的废电器体味,像一股怨气。而,掌间这碗,却飘散清新甜香。

  白雪拘谨地捧着碧色瓷碗,底部有一颗煮到透润的红酸梅,和一束桂花偎着,它们在汤液里摇荡着,双手掌心冰凉,瓷碗在默默渗冷汗。

  周遭的废电器尖锐刚硬,而这一小碗甜汤却美得颇诗意。

  极端对比,诡异氛围。

  白雪瞅着碗,认真看着那混沌红润的酸梅……

  要喝吗?不喝吗?要喝吗?不喝吗?

  喝陌生人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太冒险?她从未喝过男人给的东西,在KTV时也听过种种可怕传闻,比方哪个女的喝了男人给的饮料结果就失身,或是哪个女人被灌烈酒,醉倒了被捡走还拍了不堪的性爱影带。

  要喝吗?不喝吗?他像坏人吗?不像。但人可以貌相吗?

  她凑近,只啜一小口。

  这是致命错误!

  陈白雪!你太大意了!

  白雪很快视线模糊,四肢麻软,软倒在地,景物模糊,她睁大眼,在晕眩中,见到背光男子,来到她面前,阴沉沉俯望她。

  白雪无法言语,心中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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