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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我看,就饶了她一次吧。不过时某好奇的是──这聚合楼乃大理京城首屈一指的琴艺之家,怎会养出这病痨子样的下人?跟贫民区的穷人家差不多。”

  竹敏夫人心下一惊,连忙盯了女儿一眼,要她打圆场。

  “时二少,这您就不知道了,她的身子骨原就不好,吃得再多也不会吸收,所以看起来病恹恹的不长肉,您若看了碍眼,我马上命人将她带出厅去。”丁绍冰柔媚妩然的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听说聚合楼上上下下每个人皆懂琴艺,不知道时某是否有幸听这位婢女弹得一曲?”

  在他翩翩有礼的请求里,蕴涵着诡谲嘲讽的意味,丁仰赋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他的脸再度由青转红,无助地望了烟儿一眼。

  “烟儿,你可愿意?”

  “不成不成!烟儿这等贱婢,怎么可以让她碰时二少的琴?”话一抢出,丁绍冰立刻遭到丁仰赋深恶痛绝的厉眼。

  “住口!婢女也是人,你今天闹够了没有?”

  “爹!你就是这么偏心,我可是你惟一的女儿,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我和?悦色些?烟儿不过是个奴婢,你对她说话的口气就那么温柔,这是什么意思?”丁绍冰气炸了,恨不得将伏在地上的烟儿千刀万剐。

  “够了!连这种芝麻绿豆的家务事也要选在今天一并丢人现眼吗?”丁仰赋不理会女儿的抗议,兀自继续问郁还烟:“烟儿,我问你的话听到了吗?”

  “承蒙时……时二少不弃,烟儿愿意献丑弹上一曲。”为了不让老爷难堪,她鼓足了勇气点头。

  “好,那就请吧。”时二少掀眉冷笑,等着看戏的心态再明显不过。

  由于伏在地上的时间过久,烟儿两腿酸麻,一个起身加上贫血作祟,乌天暗地的感到晕眩,脚踩不稳,险些倾倒,幸亏旁人及时扶了她一把。

  “谢……谢谢……”她虚弱的低喃,连头也没?,殊不知丁绍冰利刃眼神已将她削成片片。

  “……不客气。”时二少有两秒钟的错愕,这婢奴轻得像棉絮,几乎没有重量可言。

  缓缓走到琴案前,那根断掉的弦还勾在琴尾的龙龈点上。

  烟儿始终垂首,顶着一身湿泞,动作优雅的飘落琴凳。舒展十指,撩拨声□琮流泄,琴音出奇的平淡,平淡得如饮甘甜泉水,舒旷神怡、泰然自得,令听者情不自禁的放松自身情绪,将先前的烦躁驱之脑后;然而渐渐地,这样的平淡起了剧烈变化,即使她拂琴的律动仍旧不疾不徐,曲子本身却在转折间哀怨异常,如泣如诉,感伤的气氛纠结着每个人的胸腔,窒息的难受,仿佛因一杯泉水思及已故亲人,饮水思源,想报答养育之恩却是太迟。

  音似无奈的一个持弦点到?止,琴声画下休止符,烟儿眼中无泪,只轻轻地、恭敬地起身向大家行礼,准备退离。

  不知不觉中,一向不被别人琴声所动的他竟心口热流四窜,难以平复。

  见众人还浸埋在适才的忧伤中无法自拔,他怒急攻心,跨步横身一挡,阻截了烟儿的去路。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阴沈严厉的黑眸闪耀着不服输的倨傲。

  她不卑不亢的躬身回答:“奴婢名叫郁还烟。”

  “很好,从今天起,你是我时墨的敌手,一年后,我会重返聚合楼,和你一较高下!”

  这样斩钉截铁的一番宣告,震惊了在场每个人。堂堂时王府的二少主,竟会对一个女婢下挑战书?

  “时二少,烟儿只是一个奴婢,她的琴艺也没您高明,哪来的资格和您一较高下?”竹敏夫人看不过去的咬牙道。“是啊是啊,她刚刚弹的曲儿我们压根儿没听过,一定是她自己胡乱谱的,您无须为了她如此煞费精神,一年后再与她比琴。”丁绍冰也急得直跳脚。

  “哼,你们嘴巴说是这么说,心里恐怕不是这么想的吧?没聋的都听得出,她的琴艺不但出色,琴技更是高明。”时墨目光漠然的扫了眼丁仰赋。“聚合楼有此高徒,丁老爷应该引以自豪才对。”

  无声叹息,丁仰赋心知肚明,烟儿的天分全是来自于她的爹亲郁定擎。

  时墨的神情更加冷峻与讽刺。“更何况,她的大拇指还流着血呢,时某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什么?”瞪往烟儿那肿红冒血的手指头,每个人都呆掉了。

  “走了。”身为时家人的优越感,让时墨无心再待下去,转身收扇走人,临别的一眼冷冽得教烟儿冻结。

  于是等时家人大摇大摆的离去,烟儿的苦难复又上演。

  “贱婢!看我这次饶不饶你!”不知何时,丁绍冰已经取出了长鞭,目露凶光,恶狠狠奋力一抽,烟儿躲避不及,一扭身背上负痛,笔直地倒了下去。“千交代万交代要你待在柴房别出来,你竟然胆敢躲在窗外偷听,害得时二少断弦,还自以为是的弹琴给时二少难看,你当真以为你有什么狗屁天分吗?”语毕又是鞭影交错。

  丁仰赋被女儿此等泼辣行径弄得目瞪口呆,一时血气翻涌夺口大喝:“绍冰!你疯了??她犯了什么错,要你拿鞭子这样抽打她?”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难道,我不在聚合楼的日子,你都是这样对待她的?”

  听到父亲这般悲愤难当的质问,丁绍冰倏地警觉到自己酿下了大错,求救似地望向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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