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染香群 > 孤独未必寂寞(一生之水) >


  “不,我从没把你当狐狸精过,”他摇头,“祥介提起你时,眼睛都会发出星光,叫你‘阿普沙拉斯’。”凝视着她的眼睛,“你的确像是天界的蝴蝶。只是你们在不适合的时间相遇了。若是祥介长大起来…”

  “若是祥介像你一样,我想我也不再希罕。”她的脸孔苍白,脂粉未施的脸有着颓废的美丽,“像你这般聪明的青年才俊,全台北市可以用十轮卡车载上好几台。”

  这瞬间,他望着染香鴆美的面容,突然想拥她入怀,呵护她。才伸出手,染香就退后一步,“下放了游女,还要收纳成后宫,这样才能真的保护帝释天吗?我没这么欠男人。”

  “别碰她。那是我的女人。”祥介冷冰冰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少年拿着安全帽,穿著洁净的白T恤牛仔裤,干净的气质宛如天使。

  “别以为你给了我生命,就可以主宰我的‘将来’。”

  钟先生的脸苍白的跟纸一样,“祥介,你听谁胡说的?没那回事…”

  他摆摆手,不耐烦的,“回去吧,叔父。一切都依你所愿。让我跟染香说几句话。”他仍想说什么,伸出的手,颤抖片刻,又颓然放下。

  望着叔父远去的背影,祥介背着染香,“可笑吧?我名义的父亲早逝,我却是个生父仍在世间的遗腹子。”

  染香从背后抱住他,眼泪渗进他洁白的T恤,留下水渍。

  “等你知道真相,说不定会唾弃我…你唾弃我吗?染香?”祥介也哭了。

  她摇头,和祥介相拥而泣。他像是要将所有的热情都压进染香的身体里,粗鲁的吻她爱她,两个人的汗和泪交融在一起。

  “生我的孩子吧,染香,”祥介哭着,“生我的孩子,就没人敢赶你走了。”

  她摇头,继续摇头,“祥介…孩子是无辜的…你也是无辜的…”

  到底,到底是谁错了呢?那一个颓堕的夜里,你不该叫住我。你不该给我这样的名字。

  从来没有蝴蝶能够活过冬季。即使是天界的蝴蝶,也只能冷冷的堕进冰冷的天河里,剩下鲜艳的尸身,缓缓的顺着水流。

  缓缓的。就像是顺着天空的眼泪在流。 终于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坚持不喜欢送别的气氛,祥介不理她,翘了课,硬在机场牵住她的手。

  从来不在公共场合让他牵自己的手。或许是畏惧,或许是自卑,也或许是许多不明了的或许,她总是和他离着一个手臂的距离,不让人有侧目标机会。

  现在?现在她后悔了。

  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眼光,要这样压抑?人生有多长,相聚能有多久?为什么要甩开他的手,让自己的掌心常驻着虚无?

  握紧他温软的手,不管在哪里。

  “你知道薛岳吗?”祥介摩挲着她的手。女人家的手,却跟他一样大而有力。这是双辛苦的手,所有荆棘,都无人挡风遮雨。

  为什么我才十七岁?为什么我没有能力让染香在我羽翼之下保护着?

  我只能看着这只美丽的天界蝴蝶颠沛流离的在逆风飞翔,看着她的银翅软翼日益残破,衰老,我却只能在岁月这头焦急着,焦急着。

  “那个死掉很久的家伙,只有我们这种老人家才知道呢,你又知道?

  ”她露出温柔悲感的笑容,轻轻的将他飘在眼前的发丝掠上去。

  “我记得他,甚至还是民歌迷呢。我没告诉你吗?”还有这么多事情,希望和她一起。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都还来不及告诉她。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却什么都不能,“我唱给你听好了…”

  “不要。”她按住祥介的嘴唇,“不要。真的。我知道你要唱什么。

  ”她皱着眉头,深深吸一口气,“我哭起来很丑,希望在你心里…我永远是,永远是你的阿普沙拉斯,不要忘记。就算你又有了其它的天界蝴蝶…”

  “不会有的。”

  会有的。年轻的孩子,这只是你记忆淡薄的一抹艳丽,岁月会冲淡所有的颜色和记忆。你将不复记忆。

  这深灰的天空,既不下雨,也没有放晴的希望。临到分手,掌中的空虚,更将最后的温暖夺去。

  她回头粲然一笑,轻轻在他柔软的唇上一吻,开始未知的旅程。

  紧紧的握住手,紧紧的。她没有回头。握紧手,他的体温就会残留在掌心,她才不会因为失温而晕眩。

  起飞了。冲进云层,小小的窗切割了细细的雨珠,似泪珠。

  我没有哭。她告诉自己。颊上的确是干的,心头却蜿蜒着水滴。像是落在玉盘上的艳红珍珠,一滴一滴都是心头的血。

  是的,我没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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