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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唐药把剑给了他,“包袱他们也丢下来了。”秋末的水面已有些冰寒,她划动几下,已开始觉得疲倦,“但是水流湍急,追不回来了……再说,我怕我游不远……”

  担忧的看着她雪白的脸,云涛几乎没有考虑,一把拖着她游向岸边。

  好不容易挣扎着上岸,唐药拨开额上的湿发,眼中有种无奈的笑意。“怎么样?被自己帮助的人赶下船,心情如何?”

  云涛无奈的爬上岸,呛咳几声,没好气的回答,“如果有人需要帮忙,我还是会帮忙的。”

  本来走水路应该比较快,不过半路从船上跳下来,可就快不到哪儿去了。

  “不过,”云涛眼中燃着怒火,咬牙切齿的,“若是有人胆敢再骗我,我一定会扭断那家伙的脖子!”

  看着顺流而过的尸首,唐药叹了口气。若不是金鳌帮的杀手拿出匕首,云涛也不会真要了他们的命。

  她从头到脚都在滴水,脸上伪装的伤疤倒是一点事也没有。两年前,她从一个严重烧伤的患者脸上,仔细的拓了黏土下来,试验了很久,才找到防水又能长久附着的材质。说起来,她的逃亡计画很久以前就开始筹画了。

  “别沮丧了。”唐药安慰着他,“其实我早就料到金鳌帮那些人会这么做,只是不知道何时会行动,这个结果比我想像中的好多了。”

  “你早就知道了?!”云涛却更沮丧了,“也不提点我!”

  “所以我才说要花钱消灾——”

  她话还没说完,云涛又吼了起来,震得一旁树上的叶子都掉了下来,“给那些人渣钱?!我宁可掉进河里!”

  唐药苦笑着不跟他争辩。她早有所警觉,所以将飞钱包上油布,缝在衣襟里,至于一些珍贵的药和铜钱,跟着落水的包袱献给了河神,马也留在船上……不过,药单在她脑子里,再配就有了,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命还在。

  两个人像湿老鼠似的对望,忍不住大笑起来。

  云涛把唐药背了起来,她没有抗议。夜风冷得让人颤抖,再担心这种男女之防,恐怕两人都活不成。

  她对生死看得极淡,只是有股不屈支撑着她,让她不愿束手就擒。在唐门这几年,她实在是倦了,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继续把玩草药,读道德经与金刚经,或许再研究些奇门遁甲……

  “妹子,你现在还不能睡。”云涛发现她呼吸渐渐浅缓,心跳也不规则,身体慢慢的烫了起来。即使她柔软的身躯伏在他身上,他却连遐思的时间都没有,“睡了怕就醒不来了!乖,告诉我,算学是什么?”

  唐药觉得自己仿佛分裂成两个人,一个趴在云涛的身上呓语,一个则冷静的在一旁看着。

  无疑的,落水着了凉,加上自己素来血行不足,她应该是发起烧来了。

  “算……算学?天地人三才……五经算术……上中下数……大衍之数……五行八卦……”她含含糊糊的念着,直到云涛将她放下,才无精打采的住了口。

  空气间淡淡的弥漫着牛羊的骚味,唐药抬头望望,发现他们身处于一间破败的小屋,这儿应该是放牧人春夏时的住所,只是现在入秋了,已有些荒废。

  云涛四处找寻,找到了几条粗糙的布被,他犹豫着想叫唐药把湿衣服脱下来,又觉得太唐突,说不出口。

  几经挣扎,看她苍白的脸开始泛出异样的红艳,他还是说了,“妹子,你把衣服脱下……盖……盖这布被吧。”他红着脸,说得结结巴巴的,“要不然……会着凉的……”

  唐药迟缓的脱着衣服,发现自己说什么都放心不下这个傻大个儿。这样纯良的心性,一定会让他吃大亏……一定会的。

  “宁……可得罪君子,不可……不可得罪小人……”停下脱衣的动作,她一把扯住他,掌心烫得像炭火,眼睛赤红得让人害怕。

  说完,她身体一软,已然昏厥过去。

  等再醒来,唐药发现自己未着寸缕、密密实实的被裹在布被里。

  金黄色的火焰啪啦啪啦的轻响,从屋顶的破洞散出烟,仿佛回到金蛇寨的营火边。她突然有种强烈的渴望想回到那儿去——回到能安心和云涛一起漫步的金蛇寨。

  她眨了眨眼,命令自己不可软弱的滴下泪。她动了动,发现自己被一双手臂紧紧的抱住——云涛在她颈窝旁缓缓呼吸。

  原来温暖……不是因为火的关系。

  她闭了闭眼睛,享受片刻的温馨和安全感……不过,她散落的头发快落到火堆里了,她无奈的伸出裸臂,把自己的头发救回来。

  这一动,惊醒了云涛。他惊慌的把手一松,险些害唐药滚进火堆里,立时又手忙脚乱的将她抱住。

  “我不是……我没有……呃……你若继续穿着湿衣服……所以……我眼睛有蒙起来……”云涛慌着解释。唉,连自己都听不懂,他怀疑唐药怎能听懂?

  唐药望望晾在一旁的衣服,叹了口气,“我懂。我睡多久了?”

  “几个时辰而已。”云涛松口气,“你刚刚烧得好烫……”

  “只是着凉罢了。这破烂身体,我自己都不想医了。”她挣扎着移动身子,发烧让她全身酸痛不已。“衣服可干了?若是干了,我们就走吧。”

  “你还病着哪。”云涛担心得不得了,沉默的看看自己的剑,那是唐药唯一带下船的东西。“你为什么只带这把剑?”

  “我看你很珍视它……虽然……是一把破剑。”她喉咙异常干渴。

  见她嘴唇干裂,云涛赶紧拿竹管盛水给她喝。

  她贪婪的喝了好几口,才又开口,“别担心,飞钱还好端端的缝在我的衣襟……”

  “我不是担心钱!”他身上还有几贯铜钱,再不然撑到洛仙镇,他也还能找找师父的旧友帮忙。“你的琵琶……”他心下有些难过,“你那么喜欢……”

  “我最喜欢的不是那把琵琶。”她微微一笑,只是惨白的小脸让她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我最喜欢自己的声音。你帮我看看,我舌头是不是还在?”

  云涛让她逗笑了,大掌轻轻抚摸她纠结的头发,“我也最喜欢听你唱小曲儿。”

  “等我好了,就唱给你听。”她软绵绵的偎在他怀里,“那把破剑是你师父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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