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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这里是……

  花莲。

  隆隆的鼓声,席天幕地的歌……像是猛然的从天空摔下,惊叫着,还真席卷了暴风而去,徒留漫天的风砂,在丰年祭上。

  美仑河……

  美仑河上有艳黄小蝶飞舞,亲吻着河面,有些就葬在冰冷的寒冬水上。只来得及在水面留下无风的涟漪,又被激流带走。

  这样奇特的漂流,要到什么时候才止息?我……到底要去哪里?

  激流无声的回答:“直到你看见真正想见的人为止。”

  真正想见的人?我想见谁呢?想见谁……

  她乘着气流飞奔着,想见谁……

  看见了那个极小的,刚满周岁的小薰。挪动着胖胖的小腿,有自信的向前走着。

  跌倒,她叫了出来,却没有哭。一个高个子的男人扶起了她,细心的拍去她身上的灰尘。

  “小薰!”她的阿姨跑过来,抱着小薰,向那人道谢。

  小薰转过头,被五颜六色的气球吸引,没有再看他一眼。

  杨瑾。

  他看着小薰,知道转世后的千帆,没有丝毫生前的记忆。

  他孤零零的站着,在凄冷的台北街头。

  激流席卷走了还真,她挣扎的回头。

  汹涌。许多纷乱的场景和过去,无法选择的观看在不同时间会发生和已发生的事情。

  直到你看见真正想见的人为止。激流无声的提醒她。

  我想见到的……我最想要见到的……

  那个病人……

  她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大夫,听说你女朋友出事了喔!”夫妻俩紧张的跑进来,绞着手。

  杨瑾呆呆的坐着。“对。她……她出事了。糟糕的是……不晓得是谁带走了她……我得把她带回来……我想对她说……对她说……”

  “大夫,啊这是你不对喔!这么久了,你怎么都不跟她说?一定是你没跟她说你爱她啦!所以才常常吵架……我是过来人了,我跟我老婆结婚好多年了,还是天天爱来爱去……你不知道,不这样,心里不会踏实啦!一句话又不用钱……”

  “是。我该马上去找她。”

  本来拼命点头的病人妻子,瞪大了眼睛,接着病人也瞪大了眼睛,两个人双双翻白眼昏了过去。

  杨瑾在他们面前,张开雪白的翅膀。

  还真……你在哪里?

  激流中,还真挣扎着。

  眼泪缓缓的流下来,被激流的风吹得猎猎直响,还真的魂魄,怯怯的伸出手来,递给杨瑾。

  抓住她的手,替她漂流的魂魄定锚。

  杨瑾的翅膀也被激流刮得纷乱。

  “千帆……”杨瑾脱口而出,还真愕然的眼睛,望着他,眼泪笔直的落下来。

  为什么?这个时候……我喊的名字,居然是……居然是……

  还真轻飘飘的落在他的怀里,凌空给他一个透明的吻。透过两个人的身体,又被时空的飓风带走。

  居然没能留下她?作为一个天使……居然不能将她留下?

  “重英!求求你!别玩了!”杨瑾吼着。飓风的中心却只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声。

  加护病房里,只有心电图微弱的哔哔声。

  还真的继母即将生产,她父亲面带愁容的赶了过去。就只剩下还真,和他。

  安静的俯看着全无血色的还真。上次她被小七刺伤的时候,他刚好因为偷车,被关了几个月,完全不能去看她。

  现在,我可以一直照顾着你了。握着她冰冷的手,却觉得她在这里,也不在这里。

  还真?回到我的身边来。我错了,学妹再像你,也不会是你。

  “回来吧。我们一起回花莲去。再也不要在这个该死的城市。这次我会好好待你,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

  一片寂静。心电图的哔哔声停了。还真的心跳,也停了。护士冲了进来,“让开让开!”

  混乱中,他呆住了。看着还真惨白着脸孔,在粗鲁的急救下这样可怜的被拨弄。原本紧握着,怎样也打不开的右手,软软的垂了下来,手底紧握的东西落在地上,轻轻发出“啪”的一声。

  捡了起来,褪了色的香火袋。回忆潮水似的回涌,那个阴湿的夜里,月台,未来的茫然,还有他,天使来送行。

  香火袋里褪色的支票,签着“杨瑾”。

  “若是我无法照顾你了……记得,去找杨大夫……”

  匆匆的走出医院,继而拔腿狂奔。将机车骑得像是飞机低飞。

  冲进疗养院的时候,发现病人几乎都昏睡了过去,杨大夫背上有着巨大的翅膀,望着冲进来的他。

  颊上挂着泪。

  “还真……还真快要死了!”他的声音带着哭声,“是我害死她的!一直到现在,我居然还没告诉她,我爱她啊!”阿健一把揪住杨瑾,“让我代她死去……该死的是我,不是她呀……”

  燃烧着苦恼的恋情,也燃烧着青春。

  还真,你最想见的人……到底是谁呢?

  “她在哪里。”

  顺着天使的手指,望向天际,“哪里?”

  “在哪里?”看不见的阿健焦躁了起来,“我看不到你啊!还真!回来!还真!”

  风暴中挣扎着,还真伸出手,让阿健握着。透明的看得见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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