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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是……是吗?”师明康在她的眼神下垂下头,讷讷地道。

  “是啊,你应该早听说了吧?我家里人跟你说过是不是?你那些亲戚也知道是不是?报纸上都写了是不是?怎么?忘记了吗?”江月华此时的微笑格外具压迫感。

  师明康完全说不出话来。

  “你想问我什么吗?想问就问啊,你问我就说。”江月华突然沉下脸。

  “我……”师明康则完全退却。

  师琳的心绷紧到呼吸都静止,这时候她才明白自己的恐惧和懦弱,她宁愿一直提心吊胆下去,也不想揭开内心的疑虑。不想!她绝对不想打破目前如履薄冰的平静,哪怕要付出源源不断的忧虑和惧怕。

  对,她是懦弱的!懦弱到不敢面对,不敢寻找答案,自欺欺人地不去想不去听也不要别人提起。

  “问啊,你有话要问的吧?”

  “我、我看,吃饭吧……先吃饭……琳琳也……”师明康嚅嚅地指着饭桌江月华不顾师明康发白的脸色,依然咄咄逼人:“怎么不问了?我还以为你突然有胆了。哼,怎么?不敢问了吗?”

  “妈!”师琳冲口而出。

  江月华看了看女儿,总算缓下脸色,吁了口气,“好,吃饭吧。”优雅地端起汤碗啜饮,回复了端庄的气度。

  难得的欢乐气氛早荡然无存,三人都沉默。

  师明康歉然地望望女儿,频频夹菜给她,让她多吃点,又转而看看妻子,江月华撇过眼,显然还在生气,他也就低头不敢出声。

  脸色是平静的,动作也平稳,师琳心中的震荡一点也没有表达出来。率先吃完了饭,回楼上做功课。

  只是一关上门,面具便崩溃。

  那一晚,师琳梳妆台上的星星一颗一颗地增加,满溢出装星星的罐子,散落于台面上,滚落到地面上……

  隐约地,楼下偶尔传来声响,想象得出,父亲定是小心翼翼地讨母亲欢心,母亲想必是爱理不理,最后一定是嫌他烦人。

  理了千百回,心中的乱绪总是理不清。心疼父亲的容忍又讨厌他的懦弱,讨厌母亲的跋扈也清楚她的辛苦,怨恨母亲一直以来对她的忽略,感慨父亲对家庭的付出,母亲的不珍惜,耿怀他们的不相衬,也不甘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一无是处……可是不管怎样,她不要失去他们。

  不管怎样都好,她要这个家里有他们两个人。

  不管怎么样……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洒脱,可以无所谓了,以为能够不需要母亲了,可是事到临头,才发现她只剩下恐惧,恐惧失去他们。

  是不是如果真能做到不在乎,就不会这么恐慌、这么难受了?她要学着真正放开吗?

  是不是什么都不去想,就不会再心痛?什么都不理,就不会再受伤?

  是不是要真正地放开手,让一切都无所谓?

  次日清晨,江月华一早便出门,师明康在楼下做好早餐后不见女儿下楼,便上楼去敲她的房门。

  “琳琳!起床了吗?吃早饭了!琳琳?”

  “嗯……”师琳睁开酸涩的眼,望了眼闹钟,昨晚忘了调铃声,也不知几时上床睡的。

  “琳琳?”

  “哦,来了!马上就下去。”师琳朝门外喊了一声,坐了起来。

  “快点啊,不然会迟到的。”师明康说着转身先下楼。

  迷迷糊糊穿衣梳头,收拾书包,只见一桌散乱无序,到处撒着碎彩塑屑和小星星,那星星罐子倒是用彩纸包好了,还用绸带扎紧了封口。师琳拿起来瞧了瞧,昨晚编织到眼涩手软,完全是下意识似的摆弄这些东西。

  “琳琳!”父亲又在下面催。

  “来了!”匆匆将几本书塞进书包,随手拿了几支笔也装进去,拉上拉链便提着下楼。

  一夜过后,仿佛又回复了以前的平静,至少现在是平静的。

  略赶地来到学校,站在课室边打开书包,竟从里面滚出那个星星罐。师琳愣了愣,料想是方才匆忙之下误塞进去的。正想把它放回书包里,忽然旁边的人一阵骚动,她不经意地随之望去,却顿住了动作——

  景麒……还有谢莹霄。

  显然是他护送她来学校,两人并肩谈笑着,亲密又和谐。俊男美女,画面看起来确是悦目。

  师琳冷笑,心头无明火起。什么跟什么,昨天突然跑到她面前大说一通,今天就若无其事陪同谢小姐来校,这种人!

  景麒送谢莹霄到课室门口停下,有丝无奈地低声叮嘱:“下次不要再随便跟着别人转车了,要按固定路线走,知道了吗?”真费劲呢,这个不知世事的大小姐,要不是他及时看见,差点又走丢了。

  谢莹霄自知理亏,乖乖垂头应承。

  “那我先走了,再见。”景麒道别后欲走,却在旋身的那一刻瞥见课室内的师琳,不禁稍顿,特别朝她望了一眼。

  那一眼却彻底惹怒了师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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